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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章 信任与猜疑(两更合一更)(1 / 1)

吕惠卿离开时,突然向章越一揖道:“章相公,有一人吕某想托你照看!”章越道:“何人值得吉甫如此相托?”吕惠卿道:“李长卿(李稷)受吕某所累,郁郁不得志。此人是个人才,还请章相公替吕某用之。”章越问道:“李长卿就是当初军器监案时,到我府上之人?”“正是。”军器监之案,当初章越与吕惠卿曾一起联手,打击宫里滥造军器之事。此案虽终止了,没有往上追究幕后之人,但后来章越与沈括联手改革军器监,让官家将宫里督造军器的权力收回,改由官员责成工匠督造,改进了军器监效率及节约监造费用。章越道:“李长卿官声不太好,有苛暴之称。”“此人极有才干,干大事不惜力。吕某不愿他因吕某之故而埋没!”章越道:“既是吉甫相托,我便答允了。”吕惠卿道:“多谢相公,吕某劝官家攻横山,相公不怪吕某,吕某已感激不尽了。”反正你回京之议也为我所阻……章越淡淡地道:“吉甫哪里话,攻取横山也是一步妙棋!”“再说吉甫乃当世高材!官家素来看重。”吕惠卿闻言苦笑一笑,然后道:“多谢相公抬举!”吕惠卿拱手后颇有些黯然地离去。“吉甫留步!”章越疾走数步至吕惠卿身旁拱手道:“保重!”吕惠卿一愣,然后点点头。……李稷!章越念起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何想起了史书上的记载。吕惠卿正是天子选为筹划五路平夏的人选,所以委以延州之任,可惜后来吕惠卿丁忧回家了,否则历史上五路平夏中他可以是一路主帅,或身为帅臣筹划这一切。五路平夏后,身为吕惠卿党羽的徐禧,李稷同建永乐城想要继续在横山用力。到了吕惠卿丁忧回来时,官家让他去他镇守鄜延路,吕惠卿就说往陕西进攻就赢不了,也就是否定了横山战略。结果官家怒斥吕惠卿(你当初我和BB那么多,说如何如何,现在箭在弦上了,你他妈给我说不行)。官家让他去知单州,仍是继续进攻横山,结果永乐城大败,丧师二十余万。闻得败报,徐禧殉国之事,官家当殿对着群臣痛哭失声。与徐禧同往的李舜举,在殉国前撕裂衣襟上写血书给天子‘臣死无所恨,唯愿官家勿轻此敌’。”当时李稷亦同没在军中,遗书中道:“陛下,臣千苦万苦也!”想到此事,章越目眶微红。读史书时,一个人名就是几个字,而如今则是活生生的人。永乐城之败后官家知道自己战略进攻的方向错了,并又让吕惠卿知太原府。元丰八年,官家仍不忘灭夏之事,对李宪道,若成浮桥,以本路(熙河路)预集之士,健骑数万人,一发前去荡除巢穴……但数月之后官家病故了,元祐后,宋朝停止对夏用兵,从全面进攻到了局部进攻,再从局部进攻转入全面防御……也就是说,官家到临终前才将对西夏的攻略,重回到熙河路出兵上来。从熙河路出兵照样可以进攻灵州。在错误的路线一直走了那么久那么久。真实的历史实令人不忍。而如今未来是否能有变化?章越默默仰望星辰。次日徐禧引李稷来见章越。李稷的父亲李绚与吕惠卿的父亲乃是同年进士,因这层关系李绚投了吕惠卿帐下。李稷现在正为邓绾授意御史周尹所弹劾,正是狼狈不堪时。李稷对徐禧道:“我虽不是什么了得之人,但最厌的便是如此被人如此考量,实在是如被人吊在秤上称量一般。”徐禧道:“章相公不似他人。我出身布衣,非科第出身,尚被他青眼相中。你又何必担心呢?”“他最是惜才不过了。”李稷心道,未必是,若是一会他稍露轻视之意,我立即便走。李稷闻言点了点头道“好吧。”走到门外,黄好义告诉他说章越正在见客。徐禧问:“是何人在内?”黄好义道:“是苏子瞻荐来的,说此人的文章有屈原,宋玉之姿啊!”徐禧道:“能得苏子瞻称赞的并不是一般人,我要看一看。”黄好义道:“是一个俊秀的少年郎君,此人姓秦名观,除了受苏子瞻推举,也是孙莘老(孙觉)的亲戚兼幕下。”徐禧知道孙觉与章越,都是陈襄门下。“可有进卷观之?”徐禧看了数篇秦观的进卷叹道:“果真是人才,这般文章我这辈子也写不出。”李稷不服取了秦观进卷看后,心底自负之情顿消,他心道,不过随便一个拜会章越的读书人,便有这般水平。徐禧对李稷言道:“章相公如今拜相,名声又高,四方俊杰皆入他的幕中,此可以称得上是青云之路。”李稷点了点头。……熙宁十年后,王安石一直杜门在家,并向官家辞相,理由是王雱身体不适。不过官家照例没有答允。宰相要辞,也当最少三辞。目前尚在走流程。此时王雱病得不轻,王安石又安排次子王旁与妻子庞氏离婚。王旁得了癔症,整日怀疑其妻庞氏出轨。王安石见王旁如此,不忍耽误其儿媳,便做主给他们夫妻二人和离,让庞氏改嫁。王安石心烦不已,每日在家也是不洗,整日手不释卷地读书。王安石如今手边正是章越当初赠他注释中庸的书。“见过大人!”王雱向王安石行礼。王安石见王雱道:“你不在房里养病,又得劳累。”王雱道:“孩儿的病已是好了很多,我听说一事好生怀疑,章越居然推举吕惠卿的门人李长卿!”王安石道:“这有什么?”王安石不知道王雱授意邓绾对吕惠卿的余党穷治,之前章惇被贬湖州就是邓绾的手笔,而李稷就是与吕惠卿死党,所以邓绾也要对李稷赶尽杀绝。王雱对王安石道:“章度之竟出面竟保下了李长卿,这分明是与大人作对。”王安石沉默。王雱道:“爹爹,章度之分明要重定‘国是’,这非孩儿之言,是吕嘉问邓绾都一致说道。他们说章度之之前言于新法不变,分明便是虚与委蛇之辞,一旦大权在握,便倾覆新法。”王安石闻言道:“章度之不是这等小人。”王安石心道,便是真的又如之奈何?他王安石如今罢相已是属于在走流程的阶段。王雱见王安石不言,默然回到书房吩咐邓绾,吕嘉问二人来见自己。不久邓绾,吕嘉问二人都到达王雱卧房里。王雱满脸病容坐在榻旁,手边有一堆书信。邓绾,吕嘉问看王雱脸色问道:“丞相可是答允了?”王雱咳了数声后,脸色苍白地道:“是的,爹爹言新法是他毕生之心血,便是他以后不在相位,也绝不容人更之。”“更不容人重定国是,使新法走上歧路。”邓绾,吕嘉问二人都是闻言大喜。如今章越已在中书渐渐站稳了脚跟,一旦王安石身退,他们二人肯定是要从这个位子上退下去的。所以他们便向王雱言章越要更定新法,并且已让陈瓘,徐禧二人制定如何更改新法的条例,说得是有鼻子有眼的。王雱对此信之不疑。邓绾道:“大郎君决断,章度之如今已有宰臣气焰,若不趁现在更之,丞相一走,便无人遏制得住了。”王雱点点头心道,我如今命不久矣,也算是临死之前,最后为新法,为爹爹办一件大事。罢黜章越之后,看天下还有谁再敢议论新法。王雱道:“我当初就早劝丞相将旧党全部罢黜,悬富,文二相人头于市,但丞相心慈不忍如此,若是早是这般,哪有今日之事。”“还有吕吉甫也要一并罢之!否则岂不是便宜此人。”邓绾,吕嘉问承意而去。邓绾,吕嘉问走出门外,便去了邓绾府上,又召了练亨甫,邓润甫二人商量。邓润甫起而疑之道:“此非丞相之命!我要去见丞相面陈!”邓绾,吕嘉问大吃一惊。吕嘉问道:“此事是王大郎君亲口告诉我们的,难道还有假不泽雨轩 zeyuxuan.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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