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南阳郡城墙头上那座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烽火台轰然倒塌,一缕烈阳穿过浓密烟尘倾洒而下,照射在大地上,血光四溢,似乎连这片天地都是一静,无数双眼睛聚集在天空烟尘溃散化成的大洞上,神色迷离,完全忘记了自己还身在战场之中。
直到。
尘雾弥漫消散,其中露出一张张充满错愕与惊骇的脸,身上不知质地的幽蓝铠甲在阳光下反射出璀璨光华,夺人眼球。当他们脸上的错愕映入眼帘,南阳城下——
“杀!”
无需任何一个将军鼓舞士气,南阳郡城下的大军,沸腾了,一个个红着眼睛就像是疯了一样冲向攀城梯,手中挥舞着不知砍杀多少敌首而顿挫的长刀,疯狂如麻!
什么是疯狂?
这就是疯狂!
疯狂至极,敢挥长刀砍宗师!
他们就像是忘记了这些身披幽蓝铠甲之人的身份,蛮横如兽,在这一刻尽情释放着这几天鏖战数场积压心头的恐惧,俨然忘记了,这场大战还没有真的结束,直到现在,他们还有身死的可能。
但是,他们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
人人皆知,相对死亡,生才是最幸福的。但是对于战场里的普通军士,尤其是叶向佛麾下的士兵,从数天前开始,他们就第一次尝试朝南阳城郡发动了攻击,就是那场令诸葛剑云菲公主等人闻之都不由动容,心惊胆战的战争,持续了一整天的时间。
是的,他们的确活下来了,或许是侥幸,又或者是实力使然,但绝对没有一个人说,他就一定比死去的那些人更幸福。尤其是昨天与今日,大战再起。
这是一种折磨。
对意志和人性的折磨。
如此大战,即便是在南楚整个上千年的历史上也不多见,他们做为亲历者,才是最有资格言说其中残酷的人。
或者说,他们已经不算人了,哪怕这场战争真正结束,这段时日的阴影也将永远笼罩在他们心头,一生无法忘却!
战争或有胜负,但作为其中的卒子,永远没有胜利这一说。这,就是战争的残酷!
李云逸站在叶向佛身边遥遥看着这一幕,数十万人的混战,不由再次心生一种如在隔世的感觉,心头震荡,想到自己上一世作为鬼医第一次入驻军营,直面上百万人的大战,似乎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如同热浪卷舌的猛烈冲击!
“战争。”
李云逸心头呢喃,脸色还算镇定,因为早在中神州,这样的大战他实在见过太多,只是这一世苏醒以来再次见证,心头未免生出几多惆怅,可对于一旁的诸葛剑云菲公主等人来说,眼前这残酷的一幕对他们造成的冲击可实在是太大了,人人脸色苍白,作为众人中唯一的女子,云菲公主固然是诸侯国所有王侯里武道修为最高的,心理承受能力却不是最强的,在这一刻竟差点直接呕吐出来!其他人即便没有呕吐,也几乎已经临近所能承受的极限了,脸色惨白如纸。
唯一能和李云逸平静的神色相当的,恐怕也只有身边的叶向佛了。后者凝望前方凄惨的战场,眼神幽然,透出一种别样的冷酷,与平日仿佛一尊邻家老翁的姿态简直千差万别。
或许是感受到了李云逸的余光。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冷血了?”
李云逸心头微微一动,轻轻摇头道:“能为叶公卖命,这是他们的造化。我相信,在叶公伟业的丰碑上,必然会有他们的名姓的。”
造化?
名姓?
一旁诸葛剑等人听到李云逸叶向佛之间的交谈忍不住扭头望来,当看到两人脸上的平静不由暗暗咋舌。
你们是魔鬼么!
叶向佛眉头一扬,显然没想到李云逸会这么回答,有些意外。
“呵呵。”
轻轻一笑,叶向佛揭过此事,至于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恐怕也只有他一人知晓了。而与叶向佛周围众人胆战若惊,被眼前战场的残酷而震惊之时,南阳城下的战事也越发残酷,断肢横飞,鲜血飚空,把日色都染成了红色,看得人眼花缭乱,头晕目眩。但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南阳郡城,完了!
叶向佛以最蛮横的姿态摧毁了宗师战阵,没有了这战阵的稳固,南阳郡城根本不可能挡住城下的数十万铁骑,它的毁灭,只剩下了时间问题。
事实也是如此。
不仅叶向佛李云逸诸葛剑等人看得清这局势,南阳郡城内,作为新三军统帅的涂亮看着高大城墙上不断泼下的鲜血断肢,无数嘶吼哀鸣不绝于耳,身为宗师的他,却早已瞠目结舌,愣在原地,一脸茫然。
完了?!
这一战,竟然就这样要结束了?
宗师战阵,怎么破的?
他刚才一直在调动兵力,支援各处,尤其是宗师战阵的阵心位置,派遣了重兵压阵,因为他知道烽火狼烟对南阳城的重要程度,必须守住。
可是现在——
阵心守住了。
宗师法阵竟然被叶向佛直接用大军压碎了?!
这怎么可能?
风无尘不是说过,除非阵心被毁,这宗师战阵无人能挡么?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之前风无尘敢说这句话,是因为他对烽火狼烟的盲目自信,而现在,昨夜见过李云逸,当知道烽火狼烟只是最简单的一种宗师战阵之后,他绝对不敢口出这等狂言了。
“风国师!”
骇然之下,涂亮望见远处一道灰白衣衫闪过,整个人蓦地一震,眼瞳猛地亮起,如同看到了希望,还未等他追上前去。
呼。
风无尘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转身荡来。涂亮正如一个溺水之人如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突然,他看到了风无尘脸上的凝重和无奈,脚步立刻一顿,还不等他开口。
“涂将军,一起走吧。”
“大势已去,南阳城,守不住了。”
大势已去!
连风无尘都这么说了?
涂亮双膝一软,一个踉跄,如果不是风无尘反应够快,他恐怕就直接摔到地上了,面色苍白,再无半点血色,比金纸还要惨淡!他嘴唇喃动,似乎还要再说什么,正在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