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婔笑若和风,“并未喊错。”
凉月干咳两声,讪讪地道:“让姑娘见笑了。”
孟不怪立时抓着她的话头嘲道:“你也知道丢人了,昨晚教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起劲儿的很呢。”
凉月脸子一甩,“要你管,多事。”而后转向妘婔,“妘婔姑娘,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不奉陪了。”
妘婔点头示礼,“凉月姑娘请便。”
苍驳房外,凉月踟蹰不前,手在门上抬了又放,放了又抬,却始终没有叩上。
如是过了半晌,房门突然由内打开,苍驳立在门内,波澜不惊地看着她。
凉月一瞬间避无可避,只得移步上前,“苍驳,我……那个……”眼神闪烁,言语吞吐。
苍驳返身回座,继续翻看面前未阅完之书。
凉月随后迈入,在他旁边坐下,犹疑片刻,不知当不当问,但她又急切想要知道昨晚发生了何事,躲躲闪闪始终不是办法,衡量一番,干脆大方问出:“听说昨晚是你背我回来的?”
苍驳眼目不抬,只点了点头。
凉月继续问道:“你怎知我在那里?是不是孟不怪告诉你的?”
苍驳摇头。
“算了,这不重要,我其实想问的是,我……我昨晚可有对你……”左抚右摩四个字卡在凉月的喉咙里,叫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苍驳抬眸看她,目露问询之色。
被他这么一看,凉月心神一慌,当下避其目光,随意看向一处,故意咳了两声,以掩其窘态,“我昨晚可有……轻薄于你?”最后一句,声如蚊呐。
终于问出,凉月偷偷瞥向他,却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眼神,直看得凉月心里发毛,忐忑片刻,方见他摇了摇头。
凉月当时舒了口气,心中将孟不怪祖宗十八代都暗骂了一遍,方正经八百地道:“我凉月虽比不得名门闺秀,但自小受双亲教诲,也算知书达礼,秀外慧中,怎会行这般唐突无礼之事,实在荒谬至极。”
凉月心情稍愉,又问:“那我昨晚可有说些什么吗?”
苍驳眸光一转,掠过她面容,捕捉着她脸上每一个细小的变化,继而点头。
凉月心一紧,低声问道:“说什么了?”
苍驳提笔在纸上写下二字:还你。
凉月不解:“还我?还什么?”
苍驳又落笔一字:心。
凉月斩钉截铁地辩白:“不是,你一定听错了,我说的绝对不是心,应该说的是……是……”脑中疯狂搜寻着一个合适的字,念头一闪,欣喜道:“金,对,就是金。”又生怕苍驳不信,开始生拉硬扯:“近来囊中羞涩,我昨晚应当是想问你借些银子。”
苍驳又在纸上落下两字:金?银?
也不管他信是不信,凉月一口咬定:“金,银皆为钱,我昨日饮了酒,吐词不清,反正,总而言之,就是问你借钱的意思。”
幽邃的漆眸隐约浮现一丝捉摸不定的笑意,随后又写下两字:几多?
凉月随口一说:“十两。”
苍驳轻轻点头。
这句总算蒙混过去,凉月又试探地问:“除此之外,我还有说别的么?”
苍驳摇头。
思及灯笼方才的大呼小叫,凉月摸了摸鼻尖,神色变得极不自然,“我昨晚意识不清,非是故意叫灯笼这样喊的,我会慢慢给它纠正过来。”
“昨夜之事,”一想到自己给苍驳带来的流言蜚语,凉月就懊恼无比,轻叹一声,“我很抱歉,我并非有意让你为难,我也不知道你会去找我,不然我肯定不穿男装,平白叫人误会。”
苍驳未再继续提笔,只捧书翻看。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耳边只闻细碎的翻书声。
凉月想说些什么来打破此时仿若凝滞的气氛,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说什么合适,眼睛瞄到桌上的小铜炉,和里面烧红的银碳,遂而忍不住问道:“你每看完一本书便会烧掉,这是为何?”
苍驳未抬头,而是用手指在脑袋上点了点。
凉月了然,他自小聪慧过人,与太微一样,过目不忘。
凉月“哦”了一声,气氛又回到方才,百无聊赖之际,蓦然瞥到多宝阁上一副纹秤,眼睛一亮,道:“我们许久未下棋了,你同我走一盘可好?”
苍驳放下手中书,微微颔首。
凉月欣然将纹秤摆上桌,同往常一样,她执白先行。
苍驳的棋艺早已登峰造极,且棋法深不可测,捉摸不定。
自诩难逢敌手的凉月每每同他对弈时也不得不深思熟虑,片刻不敢大意,只因稍不留神,她便浑然不觉地落入其早已设好的圈套之中,且无从破解。
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是溃不成军。
他似一方无瑕白璧,即使天生失语,仍丝毫不掩其辉芒万丈。
他有一双翻云之手,纵然杜门晦迹,却半分不碍其弈江山局。
太微曾说:“苍驳,就像是逐日山巅上的一道风。”
逐日山,地之首,其高两千八百余丈,下临无地,无路可攀。
那时,凉月脱口就是一番豪情壮言:“那正好,我乃七篁竹,极寒极热之地,深海之底,荒漠之心,我皆能生根,便是他去九天银河,我都要想办法攀上一攀。我和他,相配的很。”
豪情从未削减半分,只是这次他莫名上了锁乌楼,叫心眼小如针尖的她,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轻易迈过这道坎。
她只是隐忍了下来,不过她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心中已将此事牢牢记下,日后必然要再翻出来问个究竟。
直到自锁乌楼醉酒那晚的两日后,了无睡意的凉月坐在屋顶上,看到苍驳房内走出来一个人,那个时候,她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生出恨意。喜欢将军大人,有妖气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将军大人,有妖气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