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手无策之时,一个小太监突然跑了过来,对着凉月屈身行礼,“烦请公公转告居士,皇上已回殿。”
凉月慌忙起身,勉强从容地应道:“有劳公公相告。”
小太监走后,凉月敲门而入,将小太监的话转告给妇人。
妇人身定如山,只有嘴动了动,“你把抄好的经书呈上去。”
“我?”凉月当即如遭冰打,浑身发冷。
妇人反问:“这里还有别人?”
“可是,你……你明知我是……”凉月着急了,说起话来都不禁张口结舌。
妇人语色平淡地道:“这会儿知道怕了?”
妇人的话叫凉月突然冷静下来,她本就是乔装的,如果就这样去皇帝面前,难免不被识破,这女人定然是看她好欺,才这般整她,左右要被发现,心一横,索性跟这女人撕破脸,“你故意的,我不去。”
妇人依旧淡然地道:“话不过三,你自己掂量。”
凉月立马跳到妇人面前,指着她大呼小呵:“你能不能讲点道理?你让我抄经书,我抄了,让我拔草,我也拔了,你还想怎样?是,我倒霉,落到了你手上,但是我也说了,我并无歹意,只是单纯进来逛逛,没偷没抢。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不要欺人太甚。”
“最后一遍。”妇人说话时犹然一眼未睁,如老僧坐定。
“你……”凉月被噎得胸闷气短,这女人油盐不进,好说歹说都不管用,她完全相信,如果她前脚一跑,后脚就会有追兵。
强迫自己慢慢冷静,利弊权衡之下,凉月气呼呼地拉开抽屉,一把拽出经书,顶着一张黑脸出了庵堂。
快走到拐角时,凉月仔仔细细地捋了捋衣容,正了正冠帽,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心绪稍平之后,双手将尚未帧订的纸张捧至与额齐平,沉屈着身,深埋着头,走出拐角。
行至元景殿门关处,凉月对着守门的太监说道:“劳烦公公通传,居士命奴婢将抄好的经书呈给陛下。”
守门的太监道:“陛下早有旨意,居士之事,皆不用通传,直接进去罢。”
凉月本来还打着算盘,门口的太监会接过去代呈,没想到皇帝对这位居士还挺看重。
“谢公公。”凉月小心翼翼地迈过门槛,轻轻抬眸看了一眼,见殿内共有两处内室,一左一右,便猜一方应是寝室,一方则是皇帝临时处理政务以及会见大臣的厅室。
凉月遇到了难题,左右两边,究竟哪边才是会见大臣的厅室?
正踟蹰,又听门外的公公催问道:“陛下就在里头,怎还不进去?”
“这就去。”凉月慌忙应着,心神一凝,耳朵微动,左边厅室里隐隐传来一丝说话声,非常轻微,但足以让她捕捉到,立马择定,抬脚便往左边迈去。
越走近,她越紧张,一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踏入厅室的那一刻,凉月呼吸都快停止了。
“陛下,这是早上刚抄好的经书,居士特命奴婢呈给陛下。”凉月感觉有几道目光正看着她,她强作镇定,小步上前,每迈出一步,皆如履薄冰。
皇帝身旁的公公走下一步取了经书,烫手山芋一离手,凉月当下屏气后退。
谁知才刚退出几步,便听那公公唤道:“慢着。”
凉月当下一个“咯噔”,心思翻涌如潮,自己方才露馅了?哪句话没说对?哪个步骤出了岔子?
“居士,”高座上那人缓缓开口,“可有让你带话?”
凉月不禁暗暗舒了口气,而后恭谨回道:“回陛下,未曾。”
又是公公的声音:“下去罢。”
凉月瞬间如释重负,“奴婢告退。”而后快步往后退去,在退出厅室的那一刻,凉月还是忍不住微微抬起头,往里看了一眼,刚好迎上一双清寒的眸子,只一瞬,凉月连忙低下头,迅速退了出去。
出来后才发现,初春的天里,她贴身衣衫竟已湿了大片。
还好还好,除了苍驳,无人将她识破。
走出元景殿,凉月仿佛重获新生,拖着力虚的身子一步步往庵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