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天师府的一路上, 一行人走的十分顺利,一切都是李景云出面安排的,或者说是李景云的生活助理牛镜安排的。一直到现在, 叶欣怡和木林森以及张和志才知道, 平时里不显山不漏水, 天天下地干活的李景云, 居然是豪门出身的富家子弟。他们到了上清镇之后, 乘坐李家安排的车子, 直接到了天师府的门口。
因为已经提前通知过张乃生道长,所以在天师府门口,便有安排人来迎接他们, 是一个年轻的道士。这个道士秦慈道长并不认识,不过他认识顾藏道长,这位道长名叫□□, 是当年顾藏道长授箓的时候同期的箓生。
和顾藏道长不同的是,当年授箓的时候顾藏道长才二十岁, 而□□道长已经二十七了。不过□□道长也没有什么好尴尬的, 毕竟在同期的箓生当中, 他的年龄还算是年轻的,并不是人人都像顾藏道长一样,从小入道二十岁的时候就可以授箓。□□道长犹记得,当年一同授箓的一百多人中,年纪最大的都已经七八十了,而顾藏就是年纪最小的那一拨。
见到顾藏道长,□□道长便知道他们这一行人, 就是他要迎接的对象了。□□道长迎了过来, 先行了礼说道:“秦师叔、众位师兄弟。弟子□□, 师父命我来应你们,他已经等候多时了,请随我来。”
在别人面前,秦慈道长还是很像那么一回事的,他微微点头,淡淡地说道:“有劳你了,前面带路吧。”□□道长又行了一礼,便在前面领路,引着他们的往张乃生道长居住的地方走去。
秦慈道长虽然有很多年没有来过天师府了,但他毕竟在天师府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而顾藏道长在受禄的时候在天师府住过几天时间,对这边也并不陌生。其他人却都是第一次来,对这里的好奇大抵和普通的游客是差不多的,可能还带着一点朝圣班的神圣感,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张乃生道长居住的地方。
张乃生道长和妻子刘夏道长,在会客室里对坐着喝茶。秦慈道长带着弟子们进去,看到两人也有些动容,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出了什么,只是行了礼,“师兄、刘师兄。”张乃生道长看了他一眼,终究在小辈面前给他留了面子,轻轻点了点头,让他让旁边坐下,又看向其他小辈。看到这一群人,他也是哭笑不得,还真拖家带口来旅游啊。
等秦慈道长给全部介绍了一遍,张乃生道长喝了口茶,说道:“既然这样,丁月蓝就先交给你刘师兄照顾。杨武池去和晋忠、泊州玩吧,你们年纪差不多大,可以玩到一起去。祝傲霜、叶欣怡和张和志的话,□□你等会儿带他们去前面逛一逛。师弟你们,先去沐浴更衣,等拜见了父亲,师弟你再回来见我,我有话跟你说。”
秦慈道长收回放空的眼神,和张乃生道长对视了十秒钟,很想说“师兄,我没话跟你聊”,但不敢,怂怂地点点头带着弟子们去安排好的住处沐浴更衣,然后去拜见暌违多年的授业恩师张洵歌天师。
天师今年六十五了,但精神尚好。秦慈道长见到张乃生道长夫妇的时候,尚且只是动容,但见到张洵歌天师的时候却是情难自己。他不顾张洵歌天师的阻拦行了大礼,众弟子有些懵,但也随着师父行了大礼,万万没有师父行礼,他们看着的道理。行礼完毕,秦慈道长也没有起身,愧疚地泣道:“老师,弟子不孝,多年不曾前来拜见。”
张洵歌天师这才将他扶了起来,示意李景云他们也起身,对秦慈道长说道:“好了好了,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哭什么呀,倒叫弟子们为难。这些年虽然没来,但现在来了也不迟,我估摸着,我在人世还有一些年岁。”
秦慈道长抹了把泪,说道:“他们有什么可为难的。老师,弟子日后定然年年都来拜见。”虽然他也知道,其实天师府里有的是人,把张洵歌天师照顾地妥妥帖帖。可别人怎么做是一会儿,他有没有尽到本分是另外一回事。
张洵歌天师知道他的性子,也没有责怪他,只摇摇头笑道:“你呀,只要别躲在大青山不出门,我就安心了。”
秦慈道长愧疚地说道:“让老师为我这个不孝弟子操心了。”有众弟子在,有些话,张洵歌天师也不方便和秦慈道长说,便让他介绍了一下李景云他们。顾藏道长之前张洵歌天师是见过的,其他几个弟子只是听说,这还是第一次见。
秦慈道长便一一介绍了,轮到李景云的时候,张洵歌天师多看了他几眼。之后,张洵歌天师便又一一夸赞指点了几句,送了见面礼,就让他们自己玩去了,只留下秦慈道长在房里说话。
他们师生多年未见,是有好些话可以好好聊聊。李景云他们出来之后,决定去找木林森他们会合。
通过手机问清了他们的锁住的位置之后,李景云明天在顾藏道长的带领下找到了地方,发现和他们同行的除了□□道长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更年轻一些的道士。顾藏道长和他也认识,行礼道:“张师兄。”
那个年轻人回了一礼,“顾师弟。”随后,他又看向李景云等人,笑着问道:“你们都是大青观的师弟吧?我是张深,论年纪比你们稍微大一些,你们应该叫我一声师兄。”这人正是张乃生道长的长子张深道长,和顾藏道长其实是同岁,不过月份大一些,当年他们两个人也是同一期授箓的箓生。张乃生道长还有一个次子张泊州,今年才四岁。
“张师兄。”李景云等人都同他见礼。张深也回了一礼,随后和□□道长一起,带着他们从天师殿开始,在整个天师府转了一圈,在各个殿内都礼拜一番。天师府很大,其中供奉的神像众多,如此一番下来,两个小时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李景云他们还好说,木林森他们顿时觉比晨练下来还累,呆在大庙里也不容易啊。
另外一边,秦慈道长和张洵歌天师长谈了一番之后,才被放走。回来之后他先去自己屋子里洗了一把脸,又去拜见了其他几位师叔,然后才去见张乃生道长。这次,张乃生道长在书房里等他,当然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做。
不过看到秦慈道长进来,他便把手里的事情放下了,“你算算,我们多少年没见面了?”张乃生道长想起来就觉得糟心,他只是做人师兄,怎么就跟做人爹妈一样呢?一个一个的,就不能让他省点心吗?
秦慈道长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兄,视频算吗?”他自从离开天师府回到大青观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那个地方,这样算起来的话,好像、似乎、可能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当然,视频通话是有的,不过当年顾藏还小的时候,他就借口要照顾顾藏,接着又有了李景云,总之,他总有理由的。
现在认真想想,秦慈道长也觉得,他师兄能忍这么久不爆发,已经是天上无双好脾气的师兄了。就连师兄结婚的时候,他一想到婚礼上有那么多人,就窒息了,于是没来只送了礼。之后师兄长子次子出生,就更不可能来了。
张乃生道长被他气笑了,“你觉得算吗?来,拿上你的剑,我们出去练练,让我看看这二十几年年,你有没有什么长进。”秦慈道长呆,果然他师兄狂化了吗,师兄以前从来不跟他动手的!虽然有心想要拒绝,但是被师兄一个眼神瞪回来了,只好带上自己的剑,蔫哒哒地跟着往院子里走。路上遇到抱着孩子的刘夏道长,还扔了求救的眼神。
刘夏道长回了他一个笑容,意思可能是在说:你放心去吧。毕竟,刘夏道长也觉得,这个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借口不来的师弟,有点欠教训呢。这二十几年,秦慈道长也只有自己授箓的时候,才肯来了。
于是等李景云他们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张乃生道长和秦慈道长在院子里持剑切磋,旁边还站着三个小孩,其中年纪大一点的那个看起来很懂事的照顾两个弟弟。两个小孩一个是杨武池,另外一个应该就是张乃生道长的次子张泊州了,他们一边一个给自己的长辈加油喝彩。不过李景云他们可以看得出来,秦慈道长已经是在勉力支撑了。
果然没过多久,秦慈道长就败下阵来,张乃生道长说道:“师弟,你退步了。”秦慈道长无语,想说并不是自己退步了,而是师兄你进步了。不过他想想以他师兄的逻辑,他自己进步了这么多,他如果没有进步同样的水平,那就是退步了。张乃生道长收剑,拉着还在喘气的秦慈道长往回走,“师弟,你要多锻炼啊,别活得比师兄短。”
秦慈道长很想说,他并没有缺乏锻炼,而且身体健康,再加上大青观的青山秀水,一定能活得很长。不过他现在好累啊,气都还没喘匀,说不出来。既然他没有说话,张乃生道长就当他默认了说道:“那我们明天继续练练。”秦慈道长脚下一踉跄差点没摔倒,张乃生道长眼明手快地扶住他,确信地点头,“师弟你果然缺乏锻炼。”
秦慈道长眼中常含热泪,有点想哭,有一种冷叫妈妈觉得你冷,有一种缺乏锻炼叫师兄觉得你缺乏锻炼。
李景云等人默默地站在两人身后,觉得现在这个氛围,他们说什么都像是电灯泡,就连三个孩子都保持着沉默。张深幽幽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投错胎了,他应该投胎做父亲的师弟才对的。
他以前觉得,父亲对曹秋澜师叔特别,是因为曹师叔天赋出众,现在他发现他错了,其实他父亲对每一个师弟都充满了慈父的爱。所以他真的错了,他应该投胎当父亲的师弟,而不是当他的儿子的。
他们一行人在天师府住了十天时间,期间秦慈道长不是在张洵歌天师身侧侍奉,便是和张乃生道长在一起。
他仿佛是想要把这二十几年缺失的东西,这一次给补回来。而李景云他们倒没什么事情,可以随意行动,很快就和天师府的师兄弟们还有师叔师祖们都混熟了。等到分别的时候,大人倒是没什么,反正他们都加了好友,有事没事的时候还可以通过网络联系。倒是秦慈道长走的时候有些舍不得老师和师兄,承诺明年一定也会来的。
不过最依依惜别舍不得对方的还是小孩子,这里指的是杨武池,丁月蓝还小呢,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是完全不懂这种情绪的。杨武池现在和宋晋忠、张泊州成了好朋友,双方都舍不得离开对方,分别的时候眼泪汪汪的。
最后,还是大人们承诺,会让他们时常通过视频见面,这才把他们给分开了。回到阔别十几天的大青观,众人居然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不过天师府有天师府的好,大青观也有大青观的好,而对他们来说,大青观才是他们的家。十天没有回来,回到观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大扫除,不管是住人的屋子,还是供奉神像的殿堂都有灰尘了。
现在已经深深明白了师父的社恐和宅属性的李景云等弟子们,也不为难师父,先给他把房间给打扫了,让他一个人窝在里面种蘑菇,然后才去收拾其他地方。第二个需要收拾出来的地方是丁月蓝的房间,她的水池子倒是没什么问题,虽然几天没人住,但这是活水,并不需要换水。只需要把她房间的其他地方打扫一下,就可以放她在水里自己玩了。
至于其他地方,大青观毕竟也不算大,又有这么多人一起打扫,工作量其实倒也不是特别大。打扫完,众人各自洗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去殿中上香,摆上香花供果,生活才算是重新回到了正规。吃了午饭回到房间里,忍了十几天没发微博的叶欣怡忍不住拍了一张房间里的照片作为配图,打开微博发了一条。
“在天师府住了十天时间,加上路上的时间,一共是十几天,现在终于回到大青观了。天师府好大啊!里面的道长都很和善,我还见到了张天师,激动!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大青观,不是说天师府不好,就是,更喜欢大青观。”
这次叶欣怡也没有等着看回复,直接关掉了电脑,和木森林一起午睡,午休结束之后,他们要去园子里给李道长帮忙。虽然说大青观里大家分工明确,但不得不说,确实是李道长的事情最忙,所以有需要的时候,大家都会给他帮忙。现在多了他们这些暂时无名无分的编外成员,也是给李道长帮忙,毕竟园子里种了那么多东西呢。
午睡的时间不宜过长,一点半的时候她们就都起来了,洗漱完毕去找李景云。李景云正在准备工具,看到她们来了便指了指墙壁上的草帽,说道:“下午的阳光比较毒辣,你们最好是戴个帽子,免得晒黑了。不过这边只有这种帽子,你们如果想要漂亮一点的,下次可以自己准备。”叶欣怡和木林森也不是矫情的人,道了谢一人拿了一个帽子戴上。
张和志有点委屈了,“为什么我没有?”虽然他也不在乎晒不晒黑,男人嘛,很多人感觉晒黑一点更有男子气概,当然也不能太黑了。可是,不带这么厚此薄彼的吧?他承认他开始做错了事,但这不是改邪归正了吗?
李景云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一个男孩子,也怕晒黑吗?你怕晒黑的话自己拿就是了,又没有不让你戴帽子。”其实如果太阳再烈一点,不管是不是女孩子,他都会提醒戴上草帽的,毕竟这些草帽以前也不是专门给木林森和叶欣怡准备的。而且,太阳太烈的话,就不仅是晒黑的问题了,长期暴露还有被晒伤的可能性。
张和志闭嘴了,他只是抱怨一下而已,并不是真的觉得他需要草帽。下午的太阳有点大,不适合小孩子,所以这次李景云没有带上杨武池,四个人拿着工具,背着竹筐往园子里走去。走了一小段路,李景云就停下了脚步。
他指着不远处开着蓝色小花的大一片草地,说道:“看到了吗?那一大片就是我们下午的工作了。这个草叫做婆婆纳,是一种中药材,可以补肾强腰、解毒消肿。你们要做的就是,把整株草都挖出来。”
三人都点了点头,虽然这个草药的功效具体什么样,到底有多大,应该怎么用,他们并不清楚,但是怎么挖还是听懂了的。四个人分开挖草药,木林森和叶欣怡呆在一处,她们喜欢一边工作一边聊聊天。叶欣怡蹲下看着开着蓝色小花像是野草一样的植物,说道:“看着不起眼,不过仔细看还挺漂亮,远处看一大片也挺好看的。”
木林森也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笑着说道:“其实,这个草我小时候在村子里干农活的时候也见过的,就是路边普通的野草,都没人理会,今天才知道原来居然还是草药,真是不管什么都不能小觑啊。”
叶欣怡心有戚戚地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说道:“其实,我觉得,好像我们国家的中医,什么草都能入药的。虽然我们接受了现代的科学教育,但是什么君臣配伍啊之类的,我还是完全不懂,也明白为什么要这么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