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地吃了一顿饭,宇文节拿着李恪给他便宜老爹的奏疏,心满意足地下山了,李恪站在孙药王的小院门前,看着宇文节的仪仗消失在山道转角处,不由得叹了口气。
“于你而言,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孙药王的大手摸了摸李恪的脑袋,语气里带着师父的慈爱,“你天资卓绝,先随为师在山中修行罢,外面群情汹汹,总也扰不到这太白山上来。”
虽然没混过朝堂,但官宦世家出身的孙药王也知道,这一次加封,肯定是把他这个关门弟子推上风口浪尖了。
以亲王之身加封十二卫大将军,原本的大将军转为大都督府长史当奶妈,这都是整个唐朝未曾有过先例的,保不齐外朝现在就有多少人盯着这太白山,琢磨点该琢磨不该琢磨的事儿呢。
“弟子来这太白山,本就是为了学医的,至于其他的,与弟子何干?”
李恪嘿嘿一笑,直接来了个表明心迹,自家师父说不怕群情汹汹扰了太白山,那自然是有自己底气的,因为他是个医生,而且是个活得长的没在朝廷里摸爬滚打的医生。
自家师父当年是“圣童”,然后不之官,就在那学医,所有的香火情都是纯输出,这辈子也没求过人,再加上自身在上清门庭里面的地位,魏徵都要卖三分面子的,只要皇帝没强势到一定程度,谁敢打扰他老人家清修?
别的不说,就刚走的那个宇文节,来宣旨的时候,以晚辈之礼故人之后的姿态,拜见了孙药王,因为他爷爷是前隋礼部尚书、平昌县公宇文裔,在孙药王这里求过药的。
南北朝时期世家大族各种媾和各种杂交,里面的弯弯绕多了去了,换句话说,孙药王在山下的被欠的人情也多了去了。
“你的才情天资,为师倒是放心的,只是这小心思颇多,为师还是有些担心的。”
孙药王看着李恪,叹了口气,“更何况,有些事,你不去想,总会有人去想的。这世上的事情啊,能遂人愿的本就不多,若非如此,为师何必在这太白山隐居?”
伸手拍了拍李恪的肩膀,孙药王苦笑了一声:“为师何尝不知道,这一身的医术,于太白山中也不过接济附近百姓,若能借朝廷之力,则可广济天下?奈何,奈何啊……”
李恪低着头,在山上活了这么久了,他倒也不用装不懂,只不过不装不懂他也没办法,朝堂就那个样子,暗潮涌动,有的没的都会被人拿来做文章。就像自己师父说的一样,自己没心思,前隋的老臣能没心思?南梁的余孽能没心思?自己身上的血脉,可不仅仅只有前隋杨氏的啊,前隋萧皇后那也是南梁的皇族好不好,太容易做文章了。
更何况,有些事儿吧,本来就是好事儿,但有些人执行的时候为了一己私欲或者其他什么鬼东西,给你唱一出“让我往左我极左,让我往右我极右”的大戏来,还不得变成逗比?
“这半年辰光,你便在山中修行罢,为师观你的进境,也快到紫气浮动的境界了,引动紫气之后,不出三年,总能找到结丹的契机。”
孙药王摸了摸自己的长髯,脸上出现了沉思的神色,“为师这些日子往昆仑走一趟,寻些好药来,也省的你结丹之时手忙脚乱。待有了金丹的进境,便能绝了人间帝王的气运,总归要妥当些的。”
哦,第五境就是金丹大道,到了金丹就不能当皇帝了?反正当皇帝也没意思,看自己在山下的日子,再瞅瞅自己便宜爹的吃食……还不如来个铁板烧美滋滋呢。
至于当上皇帝之后,攀科技搞大建改造世界……他一个文科生,又没有理科生那种天然的追求,在被那么多前女友甩了之后,他早就把理想主义丢在一边儿,一门心思想着稳定了。
再说了,唐朝再怎么攀科技,也不可能在他活着的时候造出来小霸王学习机,哪怕来的是一条工科狗。
更何况,他知道的另一个文科生,那个在全国修了一大票水利工程引进了全套化肥生产设备的理想主义者,在去世了之后被知识分子婊了好几十年,这是前车之鉴呐,他自己就是高知出身的,是万万不能犯这种错误的。
瞅着李恪一脸乖宝宝的模样,孙药王突然话锋一转:“你将那铁板的铸造之法送给宇文裔也便罢了,总要呈给你那阿耶的,可是你又向他要了数千斤铁料,却是为何?”
卧槽,感情整个小院里发生什么都瞒不过您老人家的耳目?修仙真这么牛叉?!
“师父不觉得炒菜有些单调么?”
心下一惊的李恪抬起头来,用萌萌哒的小脸对着自家师父,“山上铁料不多了,上次把富裕的铁料做了铁板,再弄个铁锅的话,挖药材的药锄只怕都要遭殃了。”
他虽然是亲王,虽然是大都督,虽然目前来看是大唐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代表人物,但他不能搞大炼钢铁,哪怕汉朝之后盐铁官营都被扔进茅房里多少年了,可他明面上就是不能沾这个,因为有谋反的嫌疑。
但是铁料又不会凭空掉下来,所以他在搞铁板的时候,基本上把太白山上富裕的铁料全都掏空了,这还是孙药王比较富裕,换成一般的小地主家都凑不出来这么多的好料。
所以他得拜托宇文节给自己弄几百斤铁料上山来,他不光要做铁锅,铁桶也是要搞的嘛,那玩意以后造纸用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