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三帅到家的时候谈判已经结束,拆迁合同是市里频布的统一范本,只需在上面填上补偿数字就行。三帅是常跟合同打交道的人,习惯性地从头到尾仔细看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才在落款上签上自己的大名,并按上红红的手印。
之所以需要他签字,是因为这些房产早在几年前就过户在他的名下,这也是八爷的精明之处。郝云龙有位朋友混的不错,置下不少家产。儿子结婚后,那些家产陆陆续续地交给儿子和媳妇去打理,谁知几年后小俩口离婚,家产也割去一半。八爷在与兄弟闲聊中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婚前财产,回来就把房产上自己的名字换成儿子的。
拆迁办的人见三帅签上大名,心中大松一口气,因为这是最后一家癞痢头。这份合同的签定,意味着整条街可以步入拆除阶段。合同一式三份,他把其中的两份塞进公文包,笑眯眯的对三帅和八爷说:
“补偿款明天就可以领到,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搬?回头我叫人来帮忙。”
“不用,不用。”八爷笑道:
“我尽快搬,绝不抵你们的事。这儿什么时候开始拆?”
“明天就开始,拆到你这儿来可能还要两天。”
八奶奶说:
“那就过两天搬吧,开一天是一天,多开两天可以把这个月伙食费赚回来。”
拆迁的人呵呵直笑,拎着包告辞。等他走后,八爷对老婆道:
“赚钱也不在乎这两天,明天一动工,到处都是灰,谁还会上这来吃。现在就几家店还在开,客人减少一大半,回头就我们一家,估计连个人影都没有。”
八奶奶觉得丈夫说的在理,想着这天天数钱的日子就要结束,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唠唠叨叨地说:
“等门面到手还要两、三年,这两、三年总不能躺着啃老本吧。你明天去市里转转,看看哪地方有合适的门面,买也好租也好,先把它盘下来。”
郝云龙立刻反对:
“这事不急,没日没夜的开十几年的店也该歇会儿,钱是赚不尽的。先把家什搬到车库放着,咱俩安安心心到北京、西安去玩一趟,就当是把新婚旅行补回来。”
贫困的郝三帅动起歪心思,嬉皮笑脸地说:
“你们是要好好休息一下,过过神仙日子,不过也要考虑考虑我,不能把我饿死吧。现在店不能开,歆歆妈也没活钱,我们吃什么啊?”
腊梅朝儿子翻个白眼说:
“把补偿金全给你可以吧?”
八爷维护儿子:
“这小子说的也是实话,就把补偿金给他们。”
没等老妈开腔,三帅就赶紧抢着话说:
“补偿金要留着以后门面装修用,这笔钱还是放在妈那里好。我的意思是把我每月的工资当全家的开销,以后我来养家。”
王腊梅瞪着儿子说:
“你大手大脚的还管的住钱!以后要买什么要用什么到我这来支。”
“我倒是好说,”三帅吞吞吐吐:
“只是……这个……啧……歆歆读书也要钱,那个……啧……歆歆妈不会向你要钱,她又是节省的人,只怕节衣缩食的让你儿媳妇食不果腹,好不容易长出的几斤肉又要变成瘦不拉几。这身体要是发育不好,以后生孩子都成问题。”
八爷频频点头:
“说的有理,说的有理。从这个月开始,你工资就不要交给你妈。”
王腊梅心里酸溜溜的,她倒不是在乎那两个钱,这钱虽说是攥在她手心,终究还不是留给他们用。她在乎的是那份感觉,做母亲的感觉。本想训儿子两句,但老公都站到儿子一边,自己还能说什么呢。难道说准儿媳妇发育的够好,哪像个十六、七岁的人啊?
郝三帅心里窃喜拿回一部份经济自主权,美滋滋地说:
“我去叫歆歆妈炒两个菜,今晚是我们家在店里吃的最后一餐,得庆祝庆祝。”
“庆祝个屁,”八奶奶终于逮着机会,训道:
“钱都没地方赚还庆祝。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不趁着现在能赚赶紧赚,以后想赚还得有那个机会。店垮掉还庆祝,总有你过苦日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