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沙克有些紧张地看着星语。她正盘膝悬浮于空中,大片大片橘红光芒在她身后显现,随着她的呼吸起伏不定。塔中的灵力如长鲸吸水般不断被星语吸入体内。
看着这声势浩大的一幕,瓦沙克更紧张了,他的神识始终笼罩着星语,密切注意星语的身体情况。
这是每一任星魔神最凶险的一关,大预言术的施展一直是危险的,即使有他照看,星语在这一环节也非常容易受伤。不过好在她现在修为低,不会一不小心占卜到什么要命的东西。毕竟占卜对象气运越强,占卜家越容易受到反噬。星魔神施展大预言术消耗寿命也有这一层原因。
塔中的灵力激荡的越来越剧烈,星语本来平静的脸上开始染上痛苦的神色。
瓦沙克的担忧更甚,他事先告知过星语占卜的注意事项,但施展大预言术时被那能看穿未来的力量迷花了眼的人也不在少数。如果不是因为“星之祝福”刚被吸收完时施展大预言术效果最好,他说什么也不会让心智不成熟的星语去尝试施法的。
就在瓦沙克因女儿的状态心急如焚时,灵力的吸收终于停了下来。星语的神情平静下来,在她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幅画面.......
星语的身体缓缓下落,跪坐在地上。瓦沙克冲上前,刚想询问一下她的感觉,却突然发现星语神色不对。
星语呆坐在地上,神色空茫,双眼凝视虚空中的一点,嘴唇微动,呢喃了什么,之后她像不堪重负似地摇了摇头,闭上眼,两行清泪划过脸颊。
瓦沙克吓了一跳,赶紧抱起星语轻轻拍她的后背:“小语?小语?先别哭,来,告诉爸爸你看见了什么。”怎么想都只可能是预言到什么被吓到了。
星语摇了摇头,抱住瓦沙克的脖子:“爸爸我、我现在不想说,让我缓缓好吗。”
瓦沙克皱了皱眉,到底还是没有追问下去:“好吧,那你先缓缓。等你有心情了,再跟我说。”
……
自星语进入星魔塔后,她的继承人之位就正式确立了。毕竟在族内事务上,星魔神有绝对的权力。
而随着星语位置的稳固,她的母亲陈丽的地位也水涨船高。陈丽作为帅级猎魔团的一员,本身也足够机敏。她很快就从侍女的口中套出了原因。
听到侍女用欢喜的口气恭喜她的女儿成为了魔神继承人,陈丽直接吐出一口鲜血,昏迷过去。
听到陈丽昏迷的消息,瓦沙克眉毛也没动一下,只是淡淡吩咐侍女去找个医师来看一下。魔族奉行强者为尊,对没实力不强的人瓦沙克一向连个眼神都欠奉。他只不过是看在星语的份上才对陈丽有所关注。
然而瓦沙克不曾预料,就是这种轻视,才在日后酿成大祸。
……
等陈丽醒来时,见到一个中年女子身穿医师长袍,正在给她检查身体。看到那熟悉的黑色瞳孔,陈丽突然意识到这是她被俘多年以来第一次看到同族。她本就不好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陈丽勉强转过脸去,闭上眼不去看女人,一抹晶莹无声落入鬓间。
如果可以选择,陈丽宁愿同猎魔团的伙伴们一起赴死。可她那时太天真,也太无知了。自信自己微末的灵力可以用自爆撼动高阶魔族。却不想一个照面就被废去了灵力,之后仅一夜的功夫就怀上了孩子。因为那个孩子,她连死亡都不能主宰,只因为那个孩子在关注她,侍女不敢让她死,她就必须活着,哪怕如同行尸走肉也要活着。
过往的几年里,她整日浑浑噩噩,直到听到了流着自己血脉的孩子成为了魔神继承人,她才惊觉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误。
想起当年立誓杀光魔族的自己,陈丽只觉得痛彻心扉,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而现在,再次见到被魔族俘虏的同族,陈丽只觉得羞愧难当,根本无颜见人。
突然,陈丽神色微动,她感受到医师在为她号脉的同时指尖在她手上轻划。陈丽转过脸,死死盯着医师。
医师背对着监视的侍女,大半面容被口罩遮住,一直恭恭敬敬垂下的眼睛突然抬起,迎着陈丽的目光,轻轻眨了眨,然后恢复之前温顺懦弱的模样,走到侍女身边,低声说出诊断结果。
陈丽紧紧握拳,好像想把那体温保留的更久一点。轻柔的指尖划过手心,那痕迹最后形成了两个字“帅”“27”,帅级二十七号猎魔团,这是她曾经的猎魔团编号。陈丽本以为这个编号已经同其他被团灭的猎魔团一样,消失在历史之中。没想到会在一个人族俘虏那里得到。
陈丽的双眼莫名发涩,她干脆闭上眼,不让泪水泄露自己的情绪。
心脏剧烈跳动着,血液在体内欢腾,陈丽的大脑一阵眩晕,难道、难道......她想起父亲提过的团部,苍白的脸上涌现一抹潮红。
原来,我没有被放弃。
是她的妄想也好,是魔族的阴谋也好,她都会紧抓住这最后的一个稻草,哪怕因此沉入深渊。
陈丽的心中燃起了火焰,不可思议的生命力自那具破败的身体中迸发。
人类,一直都是如此坚韧。
“......如果可以最好每周检查。”医师终于说完了治疗方法。她低着头,余光看到陈丽的眼中有光亮起,无声地松了一口气。
计划的关键一环,确定了。
……
魔都心城一间密室内,几个人正围在桌子前,低声讨论着什么。
门无声地开启,医师从门外进入。
迎着几人询问的目光,她点点头:“她看上去没改变意志。”
在座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陈丽的帮助是计划的重要一环,如果没有她的帮助,计划可能会推迟甚至是取消。
其中一人连声追问:“她看上去还好吗?身体如何?有说什么吗?”
医师理解他的激动与担忧,他是在座几人中与陈丽关系最密切的,而且还有几人也是看着陈丽长大的,或多或少对陈丽有所担忧,只是没男子这么激动罢了。
但想到陈丽那泛着死气的眼眸与她濒临崩溃的精神状况,医师不想刺激男子,勉强道:“她......不太好。”
一听这话,男子更加激动,他猛地站起来,如困兽般在狭小的密室内走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