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邯市南环路三堤村。
哲源的出租屋内光线暗淡,只有显示器在散发着惨淡的光芒。哲源整个人贴在舒适的老板椅中,看着毛毛雨的QQ头象在闪烁却显得无动于衷,甚至有几分颓废。他已经没有精力和时间再在网络猜来猜去了,从心底已经感到累了。
哲源动了一下鼠标,毛毛雨的信息就源源不断而来。
毛毛雨:嗨,亲爱的,在吗,我来了。
毛毛雨:看来不在,应该上广场了。
毛毛雨:哲源,从广场还没回来吗,我一直在等你。
毛毛雨:不说话那我下了啊!
毛毛雨:张哲源,我知道你在隐身。你是不是嫌我烦了,如果是,那我走,今后我决不会再打扰你。
哲源坐起来,敲击键盘开始回复:没有,只是有点累。
毛毛雨:是工作累吗?
哲源:心里累。
毛毛雨:那肯定是我带给你的压力。
哲源有苦难言,真不忍心说伤害毛毛雨的话。为了一个飘渺虚无的梦想他已经背井离乡,远离父母,现在又要亲手毁掉生命中的第二次奇遇,他感觉自己真是太自私了。
哲源心里清楚得很,这个决定一旦做出,自己可能会再次失去一次机会,今后仍将是一个人面对无边的黑夜。沉默一会儿后,他再次开始敲击键盘回复毛毛雨:你相信网络吗?
毛毛雨:有时候信,有时候不信。
哲源:你不觉得网络很虚拟吗?
毛毛雨:不觉得呀!不要那么客观地去看待问题,有时候要相信自己的感觉。
毛毛雨:你相信自己的感觉吗?
哲源:我?一个连现实都不敢相信的人,怎么会相信网络?
网络那端毛毛雨终于忍无可忍:你的意思是不想谈了?
哲源:我已经没有精力和时间再在网络里猜来猜去了,累了,心也疲惫了。
毛毛雨:那我对你说,我喜欢你,你相信吗?
哲源愣住了,想和毛毛雨在网上才认识短短一个多月,而且连其本人都没见到过,毛毛雨竟然直接向自己表白。他觉得事情来得突然,对毛毛雨还不算了解,突然之间就要成为情人,这样的事情真是有些像做梦。既然毛毛雨已经表了态,他也不能再犹豫了,多犹豫一秒,机会就有可能再次溜掉。于是他仓促回复:一个人在夜里太寂寞了,两个人一起打发黑夜,或许是一个美好的开始。
毛毛雨:哲源,等我,等我攒够了路费就去找你。
哲源:那大可不必。
毛毛雨:你不希望我去找你吗?
哲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去找你。
毛毛雨:有你这句话,我就足够了……
哲源心头的疑虑消除了,人也露出了笑脸,感觉在网络里找到了精神寄托。他暗自感念上苍的眷恋,在饱经沧桑的岁月里又赐于自己一次美丽的邂逅。
白天,美胜百货门市,栗云帆和哲源在门市上值班。
栗云帆在打扫卫生,擦完地又擦桌子擦玻璃,在门市上几乎一刻也不停闲。在家,栗云帆是个好妻子、好母亲,操持家务,照顾孩子的衣食住行。在外,栗云帆是美丽的女强人,一直以来都是冯赋林事业上的好帮手。
哲源在认真地给每支打火机贴商标,工作起来一丝不苟,一刻也不偷懒。
门市上很安静,两人默默地忙着手头上的工作,都有些顾不得说话了。栗云帆擦完柜台和货架后,又坐到小铁桌前帮哲源。
一会儿后,哲源和栗云帆说起要见网友的事,喜悦的笑容就挂在了脸上。
哲源认真地说:“嫂嫂,下个月十号我请几天假。”
栗云帆有些好奇,因为哲源平时几乎是不请假的。“去哪啊?”栗云帆也认真地问哲源。
哲源愣了一下,这才微笑着说:“我在网上谈了个网友,准备见个面儿。”
听闻哲源要脱单,栗云帆也为之高兴:“这事还用说啊,就是咱门市上再忙,也让你去啊!”
有事提前请假,这是冯赋林给哲源定下的规定,而哲源一直默默遵守着这个不合情理的规定,即使心里不满,也不曾有怨言。
新闻上常有报导网上被骗财、骗色的事,屡见不鲜。哲源平时见到孩子们抓蚂蚁都会上前制止,栗云帆不得不给他个善意提醒。于是说:“张子,见网友得当心点,现在这网上招婚骗钱的事儿多了。”
哲源则笑呵呵的,无所谓地说:“我又不是有钱人,就我兜里这几块钱谁要是有能耐骗走,也省得我花了。”
栗云帆笑了笑,随后问:“张子,你聊的那个网友是哪的啊?”
哲源沉吟了一下,回答说:“云南少数民族的。”
栗云帆突然特别吃惊:“张子,你要去云南见网友啊?”
哲源轻轻摇头:“不是不是,人家家是云南的,现在在河北保定上班呢!”
栗云帆恍然明白:“我还以为你要去云南呢,这大老远的得花多少钱啊!”
哲源又笑着摇头:“就是人家在云南,咱也得去那闯闯,就当去旅游了。”
栗云帆愣了一下,又接着问:“张子,你聊的这个网友多大了?”
哲源凝眉深思了下,然后有些含糊地说:“说是二十四了,到底多大了我也没见过真人。”
栗云帆特别吃惊:“哟,张子好福气,比你还小几岁呢!”
哲源突然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了:“咱先见见,成不成还不一定呢!”
栗云帆不由得笑了,然后提出见解说:“不管人家比咱小几岁也好,大几岁也好,只要人家真心在咱这过,张子也别再挑三拣四了。”
哲源点点头:“是是,只要人家不挑拣咱就行。”
聊起哲源见网友的事,栗云帆就有说有笑的,也真心希望哲源可以美梦成真。
这一天匆匆过去,眨眼就是晚上。
晚上,哲源吃过饭就上村内的文化广场锻炼身体了。到了广场上,只见戏台高筑,台下等待看戏的人挨肩擦背,一片哗然。哲源从村民的口中得知,原来这天适逢三堤村庙会,村里人集资请了戏班子庆祝。
哲源很少看戏,难得有这么一个欣赏艺术的机会。戏剧开始后,他就坐在双杠上当观众,为的也是排忧解闷。只见众多的观众里,不是中年以上的老者,就是在广场上戏耍的孩子,惟有他独坐高处,惹人注目。
台上演出的是河南豫剧,哲源勉强可以入戏,看到好笑处他也会忍俊不禁,和老者们、孩子们一起笑。乐队里有一个年轻的女子,虽然姿色不是很出众,但是弹琵琶的样子却吸引了哲源的眼球。哲源发觉自己有时不是在看戏,而是在欣赏年轻女子弹琵琶的姿态。他坐在高处,显得特别凸出,年轻女子有时也会向他投来目光。直到看完整场戏,哲源都有些怀疑自己有没有认真地欣赏过艺术。不过,他很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早已经厌倦了一个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