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钗(1 / 2)

第二日,晚晴起身,却见钰轩在自己身边睡得正酣。

他这段时间着实忙碌,又担心晚晴身体,又处理许氏后事,片刻也不得闲。

昨日玄清子的话,他虽然将信将疑,却也总算得了破解之法。不就是万人之命吗?

刑部大牢里关着数千刑犯,从明日起,一一看卷宗,看看有没有可活之人。

日后去了幽州,若上战场,尽施仁心,夫妻同心同命,他不信人胜不了天。他这般想了半夜,到了天明却反而酣然睡着了。

晚晴见他一脸忧虑,一条胳膊还紧紧揽着自己,不由又好气又感动,他的这些小把戏她何尝不知,只是未曾说破罢了。

她悄悄将他的胳膊放到一边,自己慢慢摸索着下榻去,悄悄叫过小婵,在小婵下人房里潦草的洗漱了一番,便到厨房去。

厨房正在准备早饭,晚晴进去,对众人道:“我来煮个粥。你们歇着吧。”

谁料她话刚说完,一厨房的下人竟都吓得跪地不起。原来钰轩治家甚严,这些仆从个个畏他如虎,此时忽见他最宠爱的女子竟然亲自来下厨,难道是往日侍奉的菜蔬不可口?

晚晴见他们这般情形,不由笑道:“无妨,你家公子还在睡觉,我来煮一盏粥给他喝,你们谁来帮忙?”

有一个叫刘妈的婆子是厨房的头,忙站出来,陪笑道:“老奴会。姑娘歇着,老奴来便是。”

晚晴便让她帮忙烧火,其他人暂时回避,自己在灶间做了一瓯薏米杏仁粳米粥。

那粥煮开时,香气四溢,满厨房的人都道好香。

晚晴在掖挺时一手煮粥的功夫学得出神入化,当时龙七哥都赞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此时不过是牛刀小试。

粥好后,她让小婵拿一托盘端着粥和碗盏,又另加了几碟小菜,回了韶雅堂。

路上经过那架秋千,又见秋千架旁繁花似锦,晚晴不由想起钰轩曾许诺丹桂苑的一切包括他在内,都属于自己的话,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

这次和钰轩在一起,她终于不用再像往日那般忐忑不安,终于可以安心做他的小娘子了。

花园里,她见那一树树桃花开得正艳,便一时兴起,又去折了几支桃花,自己抱着回房来。

甫一进屋子,那花香便溢出来,晚晴让小婵将粥放下出门去,自己拿着一支桃花进来,谁料发现钰轩竟还卧在榻上没有起身。

她见状,玩心大发,蹑手蹑脚走到榻前,拿那株桃花轻轻点着他的眉眼,点他微阖的双目,点他高挺的鼻梁,刚毅地唇线,却不料怎么点他也未醒。

晚晴心里一惊,便将桃花放置一旁,自己俯下身去用手去探他的鼻息,冷不防被他一把拽到怀里,她一时重心不稳,整个身子倒在了他身上,那唇被他一下吻住。

晚晴羞红了脸,待要起身,却被他用手揽住身子,动弹不得。

晚晴嗔道:“快起来,太阳都晒到屁股了,起来看我给你做的好吃的。”

钰轩见她没追究自己为何躺在榻上,不由心中暗喜,又听说她亲手给自己做了好吃的,这喜悦又增了几分。一个鲤鱼打挺跃起,他搂住晚晴,亲了亲她的面颊,这才起身。

晚晴便去案旁将粥盛出,絮絮道:“你尝尝我的手艺,我这可是绝技呢!你……”

她还未说完,已被钰轩从身后搂住,附在她耳边道:“晴儿,你身子还没好,怎得又这般劳碌呢?”

晚晴笑着去拿开他的手,说:“别说漂亮话,快去洗漱,一会粥就凉了。”

钰轩盥洗完毕后,见案几上已经罗列了四样精致小菜,两盏热气腾腾的粥,案旁,还放着一瓶开得正艳的桃花。

桃花旁便坐着晚晴,她今日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额上的伤用桃花花钿细细遮掩,一头黑漆漆的头发用一支双凤纹鎏金花步摇束住,耳上带着金镶白玉长耳坠,身上着一袭妃红色齐胸襦裙,更衬得容色如花,妩媚风流。

钰轩这一两年已经很少见她穿如此鲜艳的衣裳,尤其是在宫内。为了不引人注目,她甚至从未穿过颜色衣裳。

此时见她这般装束,他不觉眼前一亮,一把握住她的纤细的手腕,将她带到自己怀里,附在她耳上,轻轻啮咬她细白柔嫩的耳垂,低声道:

“打扮得这般美,还怎么吃饭?”

晚晴笑着推开他,娇嗔道:“你尝尝粥嘛,人家特意早起给你熬的。”

钰轩听她软语娇音,媚色动人,身上升起一阵细细的酥.麻,心中荡漾不已。

他一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肢,一手径直拿起案几上的碗盏,浅啜了一口,故意眯起眼睛做出心醉神摇的神情,满口称赞道:

“哎呀,真是人间美味,小娘子是不是天上的织女下凡,天生有一双巧夺天工的巧手?”

晚晴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垂首道:“不是,是在掖挺局做了3个月的烧火丫头学的。”

钰轩一听此言,脸不由沉下去,他忙放下碗盏,拉着她的手,愧疚道:“对不起,晴儿,你受苦了。”

“对呀,我是受苦了,可是你享福了……”晚晴恢复了神色,此时一脸娇媚,催他道:“快喝,喝呀……”她拖着字的尾音,一味给他撒娇。

他不忍拂了她的意,放开她的手,自己端起碗盏,将里面的粥三口两口喝光。

晚晴才喝了一小口,见他已经喝完一盏,不禁惊讶道:“你怎么喝得这般快?是不是饿了?”

钰轩却望着她,一脸沉痛道:“晴儿,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两件事,第一件,是在洞房里对你说了那一通胡话;

第二件,是没阻止你入宫做官婢。我向你保证,以后咱们再也不分开了,等你身体好一点,咱们就出发去幽州,好不好?”

“好……”晚晴替他又盛了一碗粥,放在他面前,笑道:“那你总要先吃了早饭才能去建功立业吧。”

钰轩含情脉脉地望着她,随手端过那碗粥,几口便将粥喝尽,用手擦了擦嘴角,他道:“你等着……”

说着,一跃而起,转入屏风后,不一会出来,将晚晴手腕上的白玉镯取下,换上了一支金累丝夔纹手镯,郑重其事地给晚晴说:

“晴儿,以后,我不许你再戴玉饰了,玉器易碎,以后你只能戴金器。晴儿,我宁愿你瓦全而不玉碎。”说着,那眼泪忍不住滴落在金镯上。

晚晴将他的头揽入自己怀中,哽咽道:“天下哪有你这样的傻瓜啊,这和金玉有什么相关吗?”

钰轩一把抱住她,霸道地说:“就是相关,以后你所有的首饰,都换上金的,好不好?”

“好好好……都听我们裴郎中的,你呀,还说是刑部的后起之秀哪,净相信这些怪力乱神!”晚晴点着他的额头,轻谑道。

钰轩拉下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继续道:“不许闹,听我说,这是我求的朱雀和合符,已经用锦囊替你装上,记得,每日贴身佩戴,初一十五还要……算了,反正我在你身边,我来帮你。”

他拿着锦囊,郑重帮晚晴放到衣袖内的暗格里。

晚晴见他这般,无奈地笑笑,不知为何,心里的那份笃定忽又生出种种不安来。

吃了饭,钰轩陪她去放了回风筝,她究竟还是未愈,半日不到身子便撑不住了,到了房内,连饭都没吃就睡下了。钰轩见她身体还这般虚弱,心里那份愁思更加了几分。

又过了些时日,晚晴身体略好了些,便想让裴钰轩带着出去转转,钰轩如何肯依,奈何晚晴又不肯吃饭,又不肯吃药,闹了好几天。

钰轩为哄她,只得答应她带她到百里之外的一个偏僻集市上逛去。晚晴知道这是为了避人耳目,只好应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阿旺便带着车夫套上车,先将二人载到官驿附近,接着换了一座素朴的青顶马车。

那马车简陋得很,把晚晴身上颠得生疼,钰轩一直揽着她,她靠在钰轩身上,昏昏欲睡了一路。

待到钰轩叫她时,她才见到了一处山脚下的大镇子,乡民穿着都极简陋,粗麻旧衫,却是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对生活的热望,卖鱼的,卖糕的,卖花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也见些粗衣农家女,各个肌肤黧黑,麻衣粗布也掩不住生命的活力,三五成群的偷瞄着早换上粗布衫的钰轩。那些年轻的后生却都偷瞄晚晴。

晚晴此时身体尚未完全康复,脸色还有些苍白,走几步路便娇喘吁吁,倒更显出几分病态美来,被钰轩紧紧牵着手护住。

她还有些不好意思,此处没有京城那般民俗开放,怕被人嗤笑了去,钰轩哪里肯放,狠狠捏了一下她的手不许她挣脱。

走了不多时,见她脸上有细汗渗出,似有不胜之态,钰轩忙寻了一个看起来还过得去的酒楼,让她去歇歇。

说是酒楼,其实也是临街的一爿大一点的店铺,店里的雅座也灰扑扑的,阿旺上去看了一眼,道不行,腌臜气味太重。

晚晴便道:“我们就在外面坐坐罢了。”

店家笑着说:“还是小娘子好眼力,我家靠着小白河,远处又有好几座山,贵人们都喜欢坐在这里,来来来,小娘子到这里来坐,这儿地势高,看得远。”

钰轩不耐烦地使了个眼色给旺儿,旺儿冷言道:“废什么话,就在这坐,快去把你们招牌的菜饭都拿上来。”

晚晴倒是客气得很,笑道:“有劳店家了。”

店家看着一行人就晚晴脸上有几分笑意,其余各个绷着脸,一脸的不高兴,不由腹诽道:

“这小娘子怕不是被你们绑来的吧,看着慈眉善眼的菩萨模样,偏和你们在一起,闷也怕闷坏了。”

他心里这么想,不由对晚晴同情了几分,嘴里顺口说道:“好嘞,小娘子稍等,我这就去给您上菜。”

“放肆!”钰轩面上一寒,喝道。

晚晴扯一下他的衣袖,娇声道:“轩郎,你做什么嘛,我肚子都饿啦!”

“乱叫乱浸的,活得不耐烦了。”钰轩面色稍缓,对晚晴道:“让你不要出来,你偏要出来,这里人多眼杂,被人瞧去了如何是好?”

晚晴笑笑道:“我又不是夜叉,还怕被人瞧?轩郎的脾气真是见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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