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钰轩这么说,晚晴半信半疑,抬手替他拭去眼角的泪,柔声问道:“轩郎,你说得是真的吗?你莫要骗我……我担心你……你心里难过……”
钰轩这才明白她是得知自己在筵席上受辱一事,特特冒着倾盆大雨深夜来劝慰他的。
揉着她细软如瀑的发,他含泪向她低语呢喃:
“傻瓜,我怎么会骗你?这些时日,我日日感谢上苍将你送回我的身边。你我虽历尽波折,终能成为眷属,必是我前世积了阴德……”
晚晴见他这般说,虽还心存疑虑,但还是略微放了点心,她用手轻轻点着他的胸口,娇嗔道:“哼……你就知道巧舌如簧骗人家,人家才不信呢……”
钰轩见她这般娇俏,忍不住去啄她的唇:“那你怎么才信呢?要不让我给你证明一下?……”说着,那身子便直向她倾过去,将她牢牢环在怀中,嗤嗤坏笑。
晚晴脸上飞起了红晕,作势将他一推,抬手轻抚鬓发,含羞道:“不许你乱想啊,我很快就要离开。我是从郑王宴会上逃出来的,鹊喜就给了我半个时辰的时间,看你好好地我就放心了。”
钰轩的泪再一次涌上来,他拉着她坐在榻上,又抬起手,颤抖着抚摸她的鬓发,虽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只是无限珍爱地望着微微垂首的她,眼中蕴着浓的化不开的深情。
晚晴见他这般,便抬首蜻蜓点水般吻了吻他的唇,又迅速低下头道:“不许再这么看人家了,再看我走啦!”
钰轩瞧着她满腹心事却硬要做出欢喜模样,不由轻叹一声,重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细细叮咛道:
“下次再也不许冒着大雨出门了,听见了吗?你要好好替我爱护自己的身子,若再像上次那般胡乱作践,咳嗽得那般厉害,我定不饶你……”
“你还说呢……”晚晴嗔他:“谁让你买了那么多支雪莲?人家吃二支就好了,你买了四五支,现在可不都放在那里了吗?”
“放在那里是怕你日后再咳。”钰轩佯装去拧她凝脂般的脸蛋儿,谁想手指过出,似有红痕显出,心里一急,便侧身取过烛台的灯火要细看。
晚清忙伸手拦住他,怕他看见自己哭得红肿的眼睛,刚才在马车里,她可是流了一路的泪。
可是在灯烛举起的那一刹那,他还是看到了一切。——怪不得她一直将身子隐在暗影里,一直垂首不肯直视自己。
那一瞬间,他的心像被万千银针刺入,痛苦淋漓中带着难以言说的快乐。
被自己心爱的人爱着,是多么快乐的事情啊!
“公子,燕窝粥好了。”外面仆从禀报。
钰轩恋恋不舍地暂放开怀中女子,亲自去门口端了粥进来,拿银羹搅了搅,对晚晴道:“快来喝,趁热,驱驱寒气。”
“不要……我用了膳来的,郑王家的山珍海味可多了……”晚晴推开粥盏,却顶头看到了钰轩微怒的表情,只好低头嘟嘴道:
“哼……小心眼……我又不是小猪,来了又是喝糖水又是喝燕窝,这样会胖的……”
“胖一点怕什么?看看你瘦得都快被风吹走了。快点喝……下次再说人家的东西好吃,就罚你三日不吃饭……”
“这你也吃醋,不过是夸了几句人家的吃食罢了……”,晚晴拿手画他的脸,羞他道:“几月未见,怎得还这般蛮不讲理?”
钰轩被她说得自己也笑了,拿起银羹舀了一勺燕窝,他吹了吹,喂到她唇边,她略有些羞涩,自己拿手来端,道:“我自己来。”
“你乖乖坐着,我来。”钰轩觉得,生命中经历过那么多风雨交加的夜,可没有一个夜晚如今日这般温馨缠绵。
晚晴见他殷殷深情,便也不再推辞,便就着他的手喝下了那口粥。只见她歪了歪头,思忖片刻,忽而道:
“轩郎,我觉得姓张的骂你,不是坏事,你不是一直想离开刑部去跟郭元帅从军吗?此时正是一个机会。”
钰轩见她忽而提起这个,惊问道:“为何?”
“你想啊,既然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侮辱你,那是众人都可给你佐证了,到时你便以此为借口,找个大一点的场合,公开向皇上请求,说愿为国杀敌,不想被宵小欺侮晋国无人。
皇上虽然忌讳外戚宗室入军职,但是此事是他张光夕挑衅在先,若皇上追问你缘由,你便将受辱一事说出,当着众人的面,皇上想必不会阻拦。”
“你这小脑瓜转的倒是快的很。”钰轩望着她微笑,却旋即脸上浮起了三分轻蔑:
“不过张光夕这人是个草包,要利用他机会有的是,我只是……”他嗓子有点哑,看她的眼神有些哀伤:“我只是舍不得你罢了……”
“轩郎”,晚晴感动之余,却也正色劝解他道:“你的心意我懂,可是为了我们的终身大计,不可贪图眼前的儿女情长啊……”
“傻晴儿,你让我怎么放心的下?”钰轩登时红了眼圈,一脸的不忍。
去郭元帅帐中谋差事,裴家父子已经设计了好几个稳妥的方案,可钰轩一直未答应,他实是舍不得留晚晴一人留在京师,皇上夜访那日的话历历在目,他片刻也不敢离开她。
“好啦,好容易才见一面,不许哭丧着脸了,笑一个,再不笑我走啦……”晚晴掩下愁绪,用手呵他痒痒。
“笑笑笑……”钰轩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他手里捧着粥盏,小心翼翼避开她,免得粥洒出:“你还真是头小猪,什么时候都笑得出来……”
晚晴听到了只言片语,瞪着他道:“你说什么?”
钰轩笑着道:“没说什么,快来喝,这勺都凉了半天了。”
晚晴便在他手上吃了一口,见他终于有了笑模样,便继续刚才的话题道:
“说起这个张光夕,我知道的。半年前,我见他调戏了淑妃宫里一个小宫女,喝止了他,难道是他对我心存恨意,故而折辱于你?”
“猪狗不如的东西”,钰轩不想再提此事,只不屑一顾道:“只配给人当箭靶,你不用理他。”
“轩郎,我觉得此事怕没那么简单,张守义那个老狐狸我见过,最是滴水不漏、八面玲珑的一个人,怎得会将儿子教出这般模样?轩郎,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你让我想想……”她蹙着眉头,想理出个头绪。
钰轩见她这般忧虑,不由心疼道:“医生都说了,让你少思少虑,你看你又这般劳心费力,不许再想了,你既生了疑,我去查,你放心。”
“轩郎,你不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宫里太安静了,静得不正常。”晚晴蹙眉对钰轩道:
“柳贵妃重新得志,按她的性子,定是要再三挑衅皇后娘娘的,可她按兵不动,表面上安分守己,着实令人生疑。
还有,张家在梁国经营多年,颇有根基,梁亡后投靠柳贵妃,虽然名声不佳,却也一向谨慎。张光夕调戏韩淑妃的宫女,也就罢了,说不定那是淑妃拉拢他的手段;
可他忽地当众侮辱起你来,这就让人心惊了,他张家与你无冤无仇,他为何同你发难?就算是发难,他为何这般肆无忌惮?
难道他们背后有什么针对我们的阴谋,已经稳操胜券,所以竟傲慢自大起来了?”
“什么阴谋阳谋的,我的小诸葛,这些都交给为夫去查,我定为你查个水落石出,你快喝粥,都凉了。”听了晚晴的话,钰轩惊出一头的汗,他忙拿起碗盏,假装吹粥遮掩。 ——
晚晴猜得对,张光夕与裴钰轩交恶,不是没有原因的。
原来钰轩放荡不羁的那段时日,曾从张光夕手里抢过一个艳红楼新出的绝色花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