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将他带到了乌衣巷这边来,显然是已经探听好了郭谦之今日留宿在这里。
在巷口,押送他的俩人就悄悄下马,让贾二自己去敲门。
贾二到了门口,斗胆将自己的腰牌和衣衫都递给门房,果然,不到一盏茶功夫,就见郭谦之横披了一件旧衣衫冲了出来,一把扯住他,问道:
“你就是贾二?谁给你的这件衫子?”
他的眼里简直要喷出火来,却听后面一个柔媚的声音关切问道:“夫君,你出门怎得忘了带伞?”
贾二抬头看了一眼,见那女子身段柔顺,极普通的一张脸,穿着茜纱色裙袄,急急奔出来递伞。
这里是外宅,看起来郭谦之身边并无亲兵跟随。
“你回屋去吧,我有事,今夜不回来了。”郭谦之对着身后摆了摆手,说完,也没再看那女子一眼,便出门了。
那女子似有刹那的失神。
贾二附在郭谦之耳朵上说了几句话,郭神色大变,忙牵上马跟着贾二一路奔到贾二家里。
雨漫天而下,在这黑夜里,似有万千人的嘶哑和□□,一如疮痍的大地。
暴雨暂歇,一灯如豆。
郭谦之跟随贾二奔赴城郊。
他出身草莽不假,可是没有点智慧和勇气,绝不会数年之间便从一个戏子做到今日皇上身边禁军的首领。
他倒不在意何人约请他,但是来人竟然拿了件做工粗糙的红衫子,这让他大大吃惊起来。能拿出这件衫子,必是对他的前尘往事甚是清楚,那么这人,自己就必得会会了。
他一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到了贾二家。待进了门,却见一个面沉如水的年轻男子坐在那里,只见那男子风姿卓绝,清俊英朗,眉目却落寞的很,甚至有些失魂落魄。
“我道是谁半夜召见,原来是裴国舅……”郭谦之客气地拱手,道:“听说国舅爷跟随干爹去了蜀中,怎得忽然又出现在京师?”
“郭大人,有劳了”,裴钰轩直起身子,略略捏了捏眉间,将一丝疲惫驱走,客气地说:“在下有一事相求,故而冒昧深夜搅扰。”
“国舅爷有用得着在下的,在下必当竭尽全力。”
“如此甚好。听说梁国夫人触犯龙颜,被关押在天牢里,郭大人,您能不能行个方便……”
钰轩说完,便站起身,将身上所携带的郭诲的书信交给郭谦之。
郭谦之恭恭敬敬接过信,就着油灯下仔仔细细地看过内容,略一沉吟方道:“国舅爷,有郭三公子的亲笔信,在下怎敢推脱?
但是您知道,梁国夫人是皇上钦定的重犯,在下也是奉命行事,实是难做的很。不过既然圣上盛怒之下也没处死夫人,那说不定,过段时间,气消了,就会……释放夫人的……”
说到后来,他见裴钰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也不敢再说下去,只得暂时停下话头。
“她熬不住了……在那个黑暗的牢笼里,一丝光亮都没有,男人也打不住,她已经熬了快两月了……
郭大人,若你需要人手,虎贲军这边的弟兄也可以帮忙,我裴府上下人等更是随时供您调遣……”说到后来,钰轩的话音里已带着哽咽。
郭谦之知道这次碰到烫手的山芋了。
他影影绰绰听说,梁国夫人这次被□□,就是因为她和裴钰轩的□□暴露,皇上没敢动裴家,便把她拘禁起来了。
不然她在此之前多次干政,皇上都百依百顺,怎得这次为了幽州百姓求一点救济粮款就被下了黑牢?
可是这番话,他却说不出,见裴钰轩这般卑辞相求,自己一味拒绝不好,况且又有干爹最宠信的三子郭诲的信件,信中让他尽力帮助裴钰轩。
此事如何是好?他暗暗筹划,帮吧,自己必是要搭上身家性命;
不帮,又是郭氏,又是裴氏,甚至连虎贲军都掺了进来,这么多势力,哪个和自己真杠起来,自己都惹不起,看来只能从长计议。
他清了清嗓子,婉言道:“国舅爷,梁国夫人因替百姓求情而获罪,在下也钦佩的很,日后在下一定吩咐下面在饮食上多给夫人翻些花样,再有,让他们给她透点光亮进去……
要不,您通过皇后娘娘那边,再给夫人求求情?这个,想要救出夫人,总是要皇上的手谕才好……”
裴钰轩的胸膛一起一伏,心中的怒火熊熊燃起,这人真是打得一手好太极,轻轻松松就将他们三方势力化为无形。
给晴儿改善一下伙食,透点光进去,真是说得好轻松,晴儿再在那暗无天日的牢狱里多待个三五天,必然要毙命于此了,这人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想再努力一下,便尽量放柔语气,商量说:
“郭大人不要担心,你只管帮忙把人放出来,我们自然去讨皇上的赦令,最多十五天,不,十天,我们必能讨出赦令来,您看如何?
我妹妹在宫里作押,指挥使不会担心我裴氏就跑了吧?”
郭谦之听他提起皇后,心想看来最近宫中的情形他还一无所知。可这些勋贵,手段通天,皇上一日不下旨,他们就还是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自己轻易得罪不得。
想来想去,郭谦之硬着头皮对钰轩道:“既是十天便能讨出赦令,为何……不再等十天呢?国舅爷,我保证这十天,夫人的命……”
他见裴钰轩的脸色沉下来,犹如冰霜般,也有些心惊。
身在高处,他的一言一行犹如足履薄冰,眼下形势尚未分明,自己毕竟是皇上的亲随,皇上一死他便一无所有了;
而他裴氏家大业大,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万一哪天皇上又转了心思,自己岂不是白白得罪了裴家,还搭上得罪义父一家?
可真要从了他,答应救人,那私劫天牢也是死罪,想及此,郭谦之抹了把额头的汗珠,咬牙对钰轩许诺道:
“请国舅爷放心,在下哪怕冒着被责罚的危险,也定保证夫人这些时日安全无虞……您要是担心,在下马上回去安排给她请大夫去天牢诊治。”
钰轩听了他这番话,竟然忽而笑了,不再逼迫他,而是转开话题,轻轻松松问道:
“听说郭大人的如夫人是淑妃娘娘的侍女?”
郭谦之一愣,不禁捏了捏手里拿的那件红衫子,思忖半日方道:
“的确是……这女子是在下的一位故人,贫贱之交……不知,国舅爷为何忽然问起这个?”
钰轩不动声色道:“喔,那……这女子可是叫阿蛮?”
郭谦之霍的站起身冲钰轩问道:“国舅爷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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