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护户泽家族六万八千石的藩国社稷,不是斩杀你个人,而是斩除对户泽家族藩国社稷有害的存在。”
“七对一的话,”又三郎垂着头说,“……这逃路怕是,”
话说一半,他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似地以绝妙的时机转身,垂着头的上身看似像要往【右】倾倒,当其他所有人都被他的动作吸引靠向那边的瞬间,又三郎的右脚用力踩下地面,整个身体撞向那个肥矮男人,就那样冲出包围,向来路飞奔而去。……活着,不能死在这里,得活下去,无论如何都必须活下去。他几乎想这样喊出声来一般,咬紧牙关拼命奔跑。
野分(六)
“少主,是少主吗?”
来到竖河边时,听到了像要撕裂喉咙的叫喊声。又三郎像被泼了一身冷水停住了脚步,他以为是被夹击了,向后看去,那边也已经追赶到了十米不到的眼前。没办法了他想到,于是他抽出了长刀,就在此时提着印有扬羽鹤家徽的灯笼,杀来十四,五名武士,一下子将又三郎周围围住,所有人都没穿鞋只穿着足袋,袴裙被提起夹入腰带,打着十字结,头上扎着止汗的扎头带,一副战斗准备的装束,他们肩膀起伏还喘着气,围拢后马上抽出了各自的长刀。但是这并不是为了砍向又三郎,其中一人用响亮的声音叫喊,“小林,原田,沼野,你们随同少主先走,这里由我们来对付,快走。”喊声未落,七,八人便向对面追来的人左右扇开迎了上去。------是来救我的人,明白过来的同时,一种难以理解的厌恶感又向又三郎袭来,他怀着想闭目掩耳的心情,被四,五名武士护着离开了那里。
小林新吾,沼野忠太夫两人是能登太守身边的近卫,在上公馆时曾经认识。据他们所说,马场派的行动事先已被监视,他们今天的企图也马上收到了汇报,所以从上公馆派出了五人来到下公馆,原本准备分手先发制人,但是地点只知道在三目桥附近不明确,结果就到晚了。“都是我们的疏忽十分抱歉,”像是从心底发出惧怕,寒风中他们擦拭了好几次冷汗。……又三郎根本没在听,快些从这无聊的骚动中抽身,再复杂的缘由也和自己无关,烦透了,他一直在心中反复想着这些,也不管他们大踏步向前走去。
公馆笼罩在异常紧张的气氛之中。以作间丈右卫门为首的关键人物中从上公馆过来了五人,看到回来的又三郎马上左右拥簇着将他引进了内里。所有房间都是灯烛辉煌,都有表情紧张的家族武士在戒备之中。庭院里燃起了篝火,可以看到作好战斗准备的武士们正在那里警戒。……被引到了“休息之间”,这里是藩主以外不准使用的房间,在这里他换了一身衣服,一名年轻武士在那里帮他整理脱下的衣服,“啊”的一声,看去,摊开那里的衣服,外套的背后,有一道斜向衣袖大约十五厘米刀割的口子。包括丈右卫门,在场的所有人都脸色一变,看向了他的背后。
“没伤到皮肤吧。”“可有伤吗?”“保险起见确认一下后背吧。”
又三郎一声不吭挥了挥手,自顾自地穿上了衣服。什么时候被砍的?想了想毫无头绪,估计是撞向那个肥矮男人时,从背后被拔刀砍到的吧,------真是瞬息之差,不过没实际的感觉也就没什么特殊的感概了。那天晚上,他在令人发笑的森严戒备中睡下了。
早晨天还没亮就被叫醒起了床,洗过澡,刮干净月代【注9:月代】,梳好头发,穿上了带有圆圈九曜星家徽的丝绸武士正装,他什么也没说,像个玩偶任人摆布。准备工作的仔细模样令人齿冷,丈右卫门一直都在身边,这里那里摆弄。结束后移步到上段席位【注10:上段席位】,接见了从上公馆过来的老职【注11:老职】。所有的一切都是“父子会面”的程序,可对他来说,既毫无兴趣也没有必要的感觉,身子是放在了那里,却完全心不在焉地渡过了时间。终于,乘上来迎接的轿子出了公馆,在轿子边的小林新吾,低声向他简单地汇报了昨晚发生事件的经过。
“我们这边有两人轻伤,对方也有数人负伤,但就那样罢手了,今天早晨,马场老职提交了引责隐退的申请,事情暂时应该就这样结束了。”
但是又三郎并没有回答,面临即将和父亲正陟的会面,他正陷入如何将想要辞退世子之位,同时脱离武士身份这两件事向父亲开口的思考之中。昨晚发生的事件使他的处境更少了许多回旋的余地,怕连辞退世子之位都会非常困难,但是我得离开,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讨厌了,我要过能活出人样的实在生活,娶小纹为妻喊那老人爷爷。……小纹,又三郎像已经好久未曾呼喊过这名字似地,在嘴中轻声喊道,“……小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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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9:月代=为方便戴上头盔古代日本武士的标准发型中头顶前半部剃光头发的部分。
注10:上段席位=接见臣下时君主所坐的部分,比臣下所在部分高一截。
注11:老职=官职为中老或家老之类的重臣。喜欢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