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吉兵卫家看过。”喜兵卫终于继续说话,“瞒着父亲,母亲让我送去了奠仪,然后听说了事情经过,吉兵卫扭伤了脚后接二连三遇上了坏运,借了不少钱加上好几份坏账,结果怎么都周转不过来,一家人都自杀了。”
给喜兵卫说了这事的,是吉兵卫家那里的差配【注6:差配】老人,“吉兵卫是个老实胆小的人,确实是个好人。”他说,因为十分宠爱孩子,也就坚决不肯“让女儿去茶屋工作”了,“其实只要开口商量一下,金额不大但也能借给他一点钱的。”他这么说道。
“就在那天晚上,或许是第二天晚上的事。”喜兵卫接着说,“父亲那里有了来客,他们说起了这事,客人,我记得很清楚,那是藤井兄弟的父亲图书,两人对吉兵卫一家自杀的事评论说,------只要有一两,二两的银子就不用去死,这么点钱向谁求救也是能准备的金额,居然有做出那么愚蠢之事的人,……两人就是这么说的,我一点也没夸大其词,这几乎就是原话。”
“我那时想到,”喜兵卫稍微停顿了一下后才继续说,“差配老人也这么说,父亲和图书大人也同样这么说,但是真是这样吗?说是一两二两的银子,那是吉兵卫一家都死了以后,所以才会那么说,如果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去借钱的话会怎样,有谁会爽快地借给他们吗?------不,我知道,他们应该是不会借的,至少说这些话的人,绝不会借给他。”
久之助赞同他的意见点头。
喜兵卫在这时想到了“后院木门”的事,他说。可悲的是,人越是贫穷,对钱却越容易变得有洁癖。施舍,赏赐,对他们来说没有比这更不喜欢的东西。但是,不用面对面,没有欠条和利息,能够应急的话,他们说不定也会来利用。喜兵卫当时是这么想的。
“实际摆上箱子,是在父亲去世后我继承了家督以后的事。”他继续说,“------刚开始和吉兵卫家那里的差配老人商量后,只限于小金町和山吹町那里,住在里弄,实在有困难的人,是这样告知的,有半年没来一个人,后来开始来了人,……差配老人说,怕是不会有人会还钱的,就像藤井和脇谷说的那样,只有来借钱的,不会有来还钱的,------确实,大概有两年时间,箱子里空着的时候更多些,我为了补足箱子里的钱操了不少心。”
“没想过中止,是吗?”
“嗯,------”喜兵卫点头,“也想过这样的事,是有过相当辛苦的时期,但是,这种时候,我总是会想起吉兵卫那个年轻女儿的事,那个叫直子的姑娘,……那直子是以怎样的心情死去的事。”
久之助避开了视线,“原来他是这么喜欢那位姑娘的。”他在心中理会到。喜兵卫“就是这个支撑着我一直坚持到现在。”说道。只要想到死去了的姑娘,他的辛劳便不算什么了,“尽量坚持下去吧。”每次都会这么想。
“一段时间后,终于有人开始来还钱了。”喜兵卫说,“箱子里有钱的时候比没钱的时候更多了,而且,有时能比原本的金额更多。”
“是高林赢了。”久之助背过脸去说道,“------穷人对金钱更有洁癖这个喜兵卫的信任获胜了。”
喜兵卫突然屏住了呼吸,看向久之助。他盯住久之助背过去的侧脸,好一会儿,然后“啊啊”地发出一声。
“原来如此,”喜兵卫说,“和生,你也来放钱进去过的。”
“呃,别说笑。”
“不行,后院木门的事知道的,只有小金町和山吹町那一带的人,但是你刚才全都说出来了,------原来如此,我记起来了。”喜兵卫说,“上个月中旬的有一晚,后院的木门处有打人的声音,我听到了,可耻,的说话声,那时没注意到,现在想起来了,那是和生,你的声音。”
“十四郎那家伙过来了。”久之助不好意思地说道,“十四郎那家伙过来,想要将箱子里的钱拿出来。”
“和生是来放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