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小(五)
清鉴堂对他的评价
清鉴堂的主人清兵卫说过。
“小出家的少爷来光顾本店已经有七八年了,嗯嗯,是位十分厉害的大人呢,让他作武士太可惜了,听说家主大人在古董方面是能胜过专家的,不,这不是奉承话,不是常常进出日本桥的大庄和弥左卫门町的松十的嘛,大人的传说在集市上也是经常听说的,那就是说少爷继承了父亲的血统吧,我的店您看也就是这样,收集的都是些半吊子的东西,但少爷从这些杂物中,他盯上的东西绝对能卖出个好价钱,这种事不知有过多少回了,所以我才说让他别去作什么武士了,听说他是家中的三弟老小嘛,索性扔掉大小双刀,娶了里弄里的细江小姐,开个古董店就是了,那样更轻松,一定能赚下一个不小的身家,我常常这么对他说,嗯嗯,啊啊细江小姐,那是住在隔了一条街里弄长屋里的浪人家,父亲三年前去世,现在只有母亲和叫美浓的女儿,就母女俩在那里生活,来我店里是父亲还在病中,女儿来卖东西所以认识的,在武士家族出身养大,就算做点兼职的短工也赚不了多少钱不够用,就是现在她还时常过来,刚开始时是收到过相当不错的东西,嗯嗯,我也确实赚到过,但最近可不行了,就连长刀都只得收下了,但,就是那里的那把,在角落里已经积了不少的灰尘,少爷和那姑娘在我店里见上过几次面,虽然两人都不露声色,但互相之间好像都挺有意思的,那姑娘记得是十八岁,和少爷相差六岁,所以年龄也刚好合适,不,没用,少爷说他准备建一个武士的家庭,没有一点想作平民的意思,真的很可惜啊,有那么厉害的眼力却不用有多可惜啊,嗯嗯,有十天没过来了,我想说不定今天他就会过来了。”
老小(六)
在米良家坦白都说了,但平五马上就后悔了。米良不会有问题,二姐就不好说了。这位二姐,在兄弟姐妹中最是亲近,总是帮衬着自己,但现在可是米良家的人了,无论如何她丈夫是最重要的了。嫁过去七年,好像对还没有孩子的事总是很愧疚,常常来娘家找母亲,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说漏了嘴。
“怎么就那么多嘴多舌了呢,”他对着自己咋舌,“今年从正月里开始就怪事不断,得小心谨慎了,不然真不知会发生什么呢。”
下次去了米良家,得好好封上二姐的口,平五想到。
四月,五月,六月,日子平平安安地过去了。在木挽町兄长敬二郎生下了第三个孩子,神谷町的木下也生了一个女孩。在平河町的森家,六月下旬老祖母去世,从木挽町去看护的母亲市子,因为亲生母亲的死打击太大,葬礼的当天她也病倒了,就那样整个七月都在娘家的森家卧倒在病床上。在那三十几天中,平五每天都得去一次平河町看望母亲。而且并非只是去看望,还得拿上点心,水果,还有嫂嫂做的食物,而那时正又是快入残暑最热的日子,每天从木挽町和平河町之间来回一趟都很幸苦,但他还是每三天一次,都会去一趟越中壕沟那里的清鉴堂。店主清兵卫下午一般都会在店里,不过他不在时也会和他妻子,看一下店里的货物,聊会天才回家。清兵卫夫妻对此总觉得他是有理由的,就是说平五这么频繁来店消磨时间,那一定是期待着或许细江家的姑娘也会过来,他们这么想。
“当然不会不喜欢啊,”平五老实回答,“但是我娶不了妻子再怎么挣扎又有什么用呢。”
“那也可以先约下来嘛,那姑娘家也喜欢您的事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别胡说八道,”平五微微脸红,“我从家里独立自建一个家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三年还是五年都不清楚,就这个状态哪能定下婚约呢,我没什么,她可就成老太婆了。”
“所以说索性作古董商算了嘛。”
“别再说这话,”平五毫不犹豫地摇头,“武士是有武士的血统的,就算我想作古董商,我身上从先祖传下来武士的血液不会允许,我自己清楚这一点。”
“是这样的吗?还有这么难对付的问题呢。”
“好了别再说那姑娘的事了。”
八月,母亲回到了木挽町的家里。
那个月十号的聚会后,定下了下个月将拿来各自家藏的刀剑,平五听说了此事。他马上想到的是新庄家的叔父,他访去了田村小路那里叔父的住宅。叔父是四十七岁有七个孩子,三十岁过后才结的婚,所以长子总算才到了十五岁,最小的女儿还没到两岁,家中还有继承了这个家业的妻子,和妻子的老母亲,所以狭窄的住宅里总是像个鸡窝似的闹个不停。
平五是在叔父的起居室里说的话,那房间只有三张榻榻米大小,隔着墙板就是个巴掌大小的小庭院,孤零零的树木上挂着些无精打采的树叶,看得让人气闷意气消沉。平五简单地说了事,只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回了家,就在那短暂的时间里,孩子们来起居室里进进出出,吵架追赶乱跑,根本没一点能静下来的时间。
主殿送平五出来,和平时一样又是一脸的期待。因为总是那么贫穷,和这位侄子一见面(没必要见面时也)好像就会产生出期待的心情。傍晚时分去的话,大多时候都会请他吃饭,但这时还只是中午,平五假装没注意到就告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