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泰坊醉逸轩。
唐见微一行人等走后一盏茶的工夫, 吴三娘还在为了自己那几颗牙骂骂咧咧。
吴显意来了。
吕澜心原本坐在凉亭内喝酒,正想着这吴三娘实在聒噪,要不然杀了投明江好了,却听她“咦”了一声之后, 突然安静了。
吕澜心微微偏了脑袋, 仔细听来者何人。
“堂姐!你怎么来了?”
吴三娘看到吴显意, 立即上前去对着她撒娇,
“堂姐,你看看啊!我的牙被那个唐见微打掉了好几颗!姓唐的什么玩意, 不过是咱们吴家的弃妇罢了, 居然也敢这般嚣张!堂姐, 这口气你一定要帮我出啊!”
吴显意是吴家在博陵这一脉同辈里最为年长的长姐,自小脾气温吞性格内敛, 仿佛从来不会生气似的,吴三娘时常向她撒娇,每回撒娇之后都得达成目的, 她便知道这位堂姐最是会顾着家里的事儿, 让她帮忙干什么活儿准没错。
可这回,吴显意对吴三娘的娇声娇气却是无动于衷。
甚至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吴显意的眼神, 比月光还冷。
吴三娘本能地觉得不太对劲, 合上了唇,将一口沾血的凌乱牙齿遮了起来。
吕四娘在步二娘的帮助下, 好不容易将射在发髻里的箭矢给拔了出来,将她和圆柱分开。
箭拔-出来的时候还刮到她头皮上的伤处, 又流了不少血, 痛得她龇牙咧嘴, 对那姓唐的更是深恶痛绝。
就要开骂的时候,听见吴显意低沉的声音问吴三娘:
“你们对童少悬做了何事?”
吴三娘嘴唇动了动,不以为然:“就……邀请她来喝酒,想认识认识这位天子门生罢了。可惜她自视甚高不识好歹,我就稍微……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这博陵府大得很,她一个小小的大理寺评事,别这么自视甚高,看不起人。”
说完之后,吴三娘还得意地笑了笑。
吴显意依旧沉着脸,将手中的剑抽出。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真话。”
吴三娘看见剑光从她的眼前一闪而过,眼睛都直了。
吴显意抽剑的速度快到让她完全没能看清,更不用说躲闪。锋利又寒冷的剑骤然压在她脖子上的时候,吴三娘大叫一声,立即说:
“是是是吕四看那童少悬貌美!就想尝尝她的滋味!我们买通了大理寺那姓段的录事将童少悬骗到这儿!用迷香把她迷晕了之后本来是想要下手的,可是那姓唐的及时赶来,衣衫都还没扒开呢!我什么都没做啊堂姐!”
吕四娘听到她这么说气坏了,反驳道:“什么叫我看她貌美?说什么经过人事的与众不同,想尝尝滋味,不是一直都是你对她特感兴趣吗?还说有机会也要试试唐见微,对不对?阿步你来给我作证,这些话是不是都是她说的?这会儿出了事全推到我头上不合适吧吴三!”
两人就到底谁才是主使一事吵了起来,吕澜心在一旁喝酒听她们互相推锅,乐不可支。
吴显意却是没半点笑意,手中的剑一横,吴三娘的脖子立即见血。
吴三娘噤若寒蝉,半个字都不敢说了:“堂、堂姐?”
吴显意:“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如履薄冰,忍痛割爱,是为了什么?”
吴三娘:“……是?”
还未等她回答,吴显意手中一动,吴三娘的脖子被她割开巨大的血口,鲜血狂喷。
吴三娘瞪大了眼睛,用力捂着脖子想要将狂涌的鲜血全都堵回去。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吴显意,想要说什么,双唇动了动,可此时的血不断从她的口中吐出来,她已经说不出任何话。
吴三娘横死在地的时候,吕四娘和步二娘还站在不远处,脸色煞白。
毫不留情杀了同族亲人的吴显意,已经和刚刚进来时那翩翩贵女全然不同。
亲人的血喷溅在她的衣衫上、脸上,将吴显意衬得犹如地狱的索命鬼差。
步二娘吓坏了,拔腿就要逃。
吴显意将手中的剑一横,用力向她掷去。
长剑不偏不倚,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从步二娘的喉间贯穿。
步二娘跑着跑着,摔倒在地,抽搐了几番之后再也不会动。
吕四娘看看吴三娘,再看看步二娘,刚才还活生生的人已经变成了两具尸体。
吴显意走到步二娘的身边,将剑抽了起来,回头看向吕四娘。
“姐……姐姐救我……救我!”
吕四娘立即奔到吕澜心身边,抱着她的腿,浑身抖如筛糠,
“别让她杀我!我,我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讨你的欢心啊!自、自从你打夙县回来,就一直郁郁寡欢,那童少悬又是夙县来的,我就猜想是不是你因为那童少悬的事不开心。今晚,今晚都是为了让姐姐开怀啊!我真的都是——”
吕四娘话说一半,头发已然被吴显意从后抓住,她大叫着挣扎,吴显意一脚踩在她后背上,将她的脑袋用力往后折,向后弯曲的脑袋将脆弱的脖子完全暴露在外。
带着浓浓血腥味的剑横在她的脖子上,吕四娘浑身发颤,尿了一地。
吴显意问吕澜心:“是你动手,还是我帮你们吕家清理门户?”
吕澜心继续给自己倒酒,温和笑道:“麻烦子耀了。”
吕四娘惊呼:“姐姐——这些年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你怎能这般冷血无情!”
酒到嘴边,吕澜心没喝,停了下来,睁开眼睛看着吕四娘,轻叹了一声:“不提也就罢了,这些年你们三人打着我的名号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我没说过,也是懒得说。你们耶娘都不管,我有什么好管?可如今你们居然在博陵打草惊蛇,要是被天家抓到了把柄,只会连累大局。这布局多年的大事儿啊,可不能败在你们这几个小混蛋的手中。子耀,麻烦给她个痛快吧,也算是我这个当姐姐的最后的照顾了。”
“姐——”
吴显意手中一动,吕四娘当场毙命,血溅了吕澜心一身。
吕澜心:“……子耀这动作忒快了,我这身衣衫百两银子呢,毁了。”
吴显意将剑收好,随从上来安静地将尸首全部裹入袋中,今晚便会沉入明江。
吴显意将脸上的血慢慢擦去,吕澜心问她:“出城的日子定了吗?”
“定了。”吴显意说,“到时候还要麻烦吕令护送了。”
吕澜心将混着血的酒一饮而尽,笑道:“这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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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见微带着童少悬回家的时候,柴叔说了,家里还不知道这事儿。
“那就好,幸好柴叔机敏。”唐见微说,“此事暂时不要告知主母她们,免得她们担心。”
“好的少夫人。”
这些日子宋桥和童长廷他们酒楼和府里的事没少忙活,昼时累得够呛,晚上也睡得早,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卧房了。
而且她们住在南院,隔着前厅和花园,不是刻意绕路的话碰不着人。
唐见微和路繁她们一同将还在昏睡的童少悬送到了卧房里。
将童少悬放稳之后,唐见微肚子开始发痛,冷汗也一层层地往外冒。
路繁看她情况不好,便立即出去找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