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樊虞走了, 没有袭击吕澜心。
即便没有手刃仇人,可她还是一路笑着来到了明江边。
她确定了,吕澜心的确是爱上了石如琢, 可惜, 石如琢心有所属, 根本不爱她, 反而格外憎恶她。
石如琢爱的是葛仰光, 那个被调任北地的小主簿。
樊虞还知道, 石如琢为了送葛仰光去蒙州,被扣了一年的俸禄也无怨无悔。
这是老天对吕澜心的惩罚,让她爱上一个永远不会爱她的人, 让她永远沉浸在得不到的痛苦深渊。好比将她的心一刀刀凌迟,这比直接一招将她毙命要来得让人愉悦得多。
樊虞站在明江边放声大笑,路过之人见此疯状全都绕行,避之不及。
樊虞很开心, 这么多年来这是她最最开心的一日。
可是, 在内心深处, 她无法回避,竟问了自己一个这样的问题——为什么让吕澜心真正动情的人, 不是我。
为什么会是石如琢?她也不是世家之女, 一个小小的夙县乡贡,一个貌不惊人的小小正字,一个连小小主簿都看不上的女子, 为什么, 凭什么?
在博陵这样的女子不多吗?吕澜心从未遇见过吗?
石如琢有什么不同之处?吕澜心到底喜欢她什么?
樊虞实在想不通。
狂烈的悲喜交加, 樊虞不住地问自己, 又哭又笑, 直到太阳西沉,大地再次被黑夜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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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二娘将自己的画送去一处画舍,放在那里寄卖。
老板问她这画多少钱可售,白二娘想了想:“画布和彩料大概值二十文钱,就卖二十文吧。”
老板听她这么说都笑了起来:“小娘子,你画画不费精力不费眼睛啊?画布彩料多少钱你就卖多少钱?这不是缺心眼么?”
白二娘笑笑说:“我才刚开始画,不过是个爱好罢了,不觉得这胡乱抹的两笔有人喜欢。不求财,只求个喜欢它,愿意收纳它的有缘人。”
老板瞧了瞧画布上阴霾的山峦,不是很喜欢,感觉有些压抑。
反正他是不会买的,二十文都不买,搁在家里不是让自己不舒服吗?
但是这老板的画舍也才刚刚开业,没几幅画,所以他也没收白二娘的寄卖钱,就当是填充门面了。
白二娘将画放在画舍之后,便去了聚星坊找石如琢。
去聚星坊的路上,她正好遇见低着头,迎面疾驰而来的樊虞。
白二娘正要与她打招呼,却见她仿若丝毫没察觉到面前已经站了个人,看也没看就撞了上来,不知轻重,险些将熬了一夜画画的白二娘撞翻在地。
“樊姐姐,你……”
樊虞站起身来,即便衣衫上都沾着灰,她似乎也全然没有心思去打理,连自己撞到谁都没有多看一眼,继续失魂落魄地往前走。
白二娘:“……”
怎么了这是?
白二娘本能地觉得或许这事儿和石如琢有关。
到了聚星坊石如琢居住的客栈,寻了一位认识的举子打听了一番,知道石如琢所在之地,白二娘向对方行礼感谢的时候,却见对方的表情相当微妙。
到底怎么了?
白二娘担心石如琢,加快脚步跑到三楼,叩响房门。
“攻——”
才刚叩了一下门就开了,似乎有个人早就站在门边。
白二娘以为是石如琢,脸上的笑容已起,却在看清开门者是何人之时,仿佛瞬间坠入冰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你……”
眼前的女人分外高挑,细长的眼睛微微向下,安静地凝视白二娘惊诧到极致的脸庞。
“吕澜心?”白二娘一时间有些晃神。
“哦?我记得你,你是阿器那位同窗。咱们在夙县见过面。”
吕澜心就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白二娘脸上惧怕的神色一般,与她自如地谈话。
“攻玉呢!”在面对这个恶徒之时,白二娘心在一瞬间狂跳起来,但她不知道吕澜心是否对石如琢做了什么,看上去这恶徒要离开,便一抬手将门给挡住,不让她走。
“阿白。”石如琢从吕澜心身后走了过来,好端端的,除了嘴角有暗红色的结痂,且脸色有些难看之外,看上去似乎并无大碍。
这两人一块儿出现在门前的模样,让白二娘更加不解。
“攻、攻玉,你没事吧?”
即便在之前白二娘就知道石如琢去找了吕澜心,可此刻见到她俩身处一间房间,看上去竟相安无事。
两人不像是仇人,而是关系亲近的朋友,甚至是……恋人。
白二娘不太想往那方面想,可眼前似乎没有别的可能。
面对白二娘惊诧模样,石如琢显得有些没精神,她对吕澜心说:
“你不是要走了吗?别往客栈这边走,刚才我在窗户那边看了一眼,这儿的窗户正好对着隔壁的屋顶,以你的身手应该能够直接跃到屋顶之上。你从屋顶走。”
石如琢的话听上去全然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非常肯定的语气,就好像是在命令,命令吕澜心必须这么做。
白二娘忍不住观察吕澜心对石如琢话的反应。
吕澜心对石如琢温和地笑,没有任何异议,打开窗之后就要离开房间,还不忘回头,深深地看了石如琢一眼,跟她道:
“待我办完事回来就来找你。”
石如琢却说:“不必。等我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会让你过来。”
吕澜心琢磨了一番,勾了勾嘴角:“好啊,那我等你。”
她身上带着些伤,动作有些拘束地跃上了对面的屋顶,在阳光之下慢慢行走,直到有人在下方喊了一声:“大娘子。”
梯/子架了上来,吕澜心顺着梯/子落地,对三位黑衣人说:“保护好她。必要之时将她带走,藏入落日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