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里的姑娘,哪一个少爷没见过呀~”跟班甲□□道。
“嘿嘿嘿~你小子!”陆竞笑得还要淫。
天晴只觉得背后莫名起了鸡皮疙瘩,装着在妆镜摊子前挑东西,反映一瞧,当即暗骂:个狗皮膏药,怎么还粘着她?有这点功夫干嘛不好!难道说,是刚刚帷帽掉下的时候被他看到……他发现了?!
天晴陡觉不可思议——陆竞是突然被雷劈到,智商爆表了吗?
罢了,三十六计,闪为上策。转角正是陆家的天心药铺,天晴灵光一现——跑到这里就安全了。天心的大小掌柜都是看着陆竞长大的老人,每次见到都要唠叨一遍他爹的吩咐,什么“有辰光多念书啊”、“不念就学学生意经”、“覅来闲晃哉”……只要不想脑袋爆炸,陆竞决计会绕着走。
天晴前脚刚踏进药房门槛,就听到一声怒喝——
“阿胡!你又搞的啥么?”
药柜梯上轻捷地跳下一个年轻人,看模样顶多也就二十,虽然相貌称不上俊美,但眉目端正清逸,瞧上去十分顺眼。
“凌掌柜,送到南巷陈家的药方开的是跌打,合该用干凌霄花去淤,可凌霄药屉里装的都曼陀罗,错了。”
天晴透过纱幔定睛一看,果然,那青年左手数钱凌霄花,右手一包曼陀罗,这两种药材因为花朵形状相似,制干后又是一样颜色,不仔细确实容易搞混。必是拣药的大夫分的时候装错了药屉吧。
凌掌柜从梯架后探头瞅了瞅,嗤嗤吹了两下胡须:“晓得了,你统统都给换好就是。”
“好的。”那青年正想接着干活,一转身却发现天晴一个大活人忽然站在了堂内,唬得退了半步。天晴还来不及觉得好笑,他就镇定了下来,和气问道:“姑娘是来替人抓药的么?”
“哦~不是替人,是我近日有点不舒服,来看看,吃什么药能缓一缓。”天晴边说边摘下帷帽,冲那青年微微一笑。其实,只是想在这里多磨一会儿时间,等陆竞走远了再说。
“看病?”青年脸红了红,不自觉又退了半步,似乎有些为难,回头看看躲在药堆里的凌掌柜,好像并不想出面接待这位看着既不像有钱也不像有病的客人,只得再转过来,对天晴道,“那劳姑娘稍等片刻。”
“好啊。”反正本姑娘有的是时间。
也没等多久,青年从内间出来,请天晴入座,示意她将手放在脉枕上,接而从袖中掏出了一团麻线。
天晴这才明白他刚才是去拿什么,不由哈哈大笑:“大夫是要悬丝诊脉啊?”
青年一愣:“这是自然。圣贤教诲,男女授受不亲……”
一听到这六个字,天晴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忙不迭隔着袖子推开了他的手腕:“好了好了,我不为难你,你也不必诊了。实不相瞒,我也是个大夫,听闻天心药铺名满苏州,特地来瞧上一瞧,本就没什么病痛。”
青年闻言,竟然笑了:“难怪难怪,某观姑娘气色,也不像什么病患。要真是看不出来的隐症,反而不妙。”
正说着,一人风驰电掣地就冲了进来:“胡大夫、胡大夫快帮忙看看,我爹前日得了风寒,浑身酸痛,大夫你恰巧不在,我就去了东街的恒仁药铺给我爹抓药,可吃了两日都不见好,是不是这方子不对啊?”
“李师傅稍安,我来看看。”青年接过药方,一目十行,少时便开口道,“这方子没错。”
“可、可我后来细看了看,这附子、细辛、半夏加起来好几钱呢!听说这都是带毒的呀!”
“附子、细辛、半夏虽有毒性,但只要用法得当,却是强身治病的良药。李老师傅年轻时操劳太重,体质向来外浮内虚,‘冬伤于寒,春必温病’,前日定是因为天气忽变,才风寒骨痛,配合这荆芥、防风、羌活、川芎、白术、蝉衣、款冬花,正好对症。只是拿附子、细辛做引,必要先煮上半时另一刻,再辅以其他药材煎熬,才能发挥药效,冲淡毒性。切不可忘记!”
“原来是这样!我每付只煮了小半时辰,怪不得了!差点错怪恒仁的田大夫了,哎哟……”
“不过这个时节,天气嬗变,对老人家的身体确实不大容易。要是李老师傅明日还不见好转,我再去府上看看。”
“多谢胡大夫!呵呵,我爹也是,总说只有胡大夫抓的药方,他才吃的安心呀!”
青年腼腆地笑笑,将那位李师傅送了出去。天晴在一旁从头看到尾,不由对这青年的好感又多了几重——细心稳重,讲药理透骨三分,待病人父母心肠,真是一个好医者啊!对他起了些许好奇,手肘架上药柜,歪头问道:“看不出胡大夫年纪轻轻,已经行医多年啦!胡大夫是苏州本地人士么?”
见她无病无痛好像只是来找人聊天的,小胡既不好赶,又没法接,只得边麻溜整理手头药材,边礼貌回应:“某祖籍武进,多年前家严过世,才随家慈归宁苏州府的。姑娘,又是哪里人士?”
“我啊……”天晴正想着该说北还是说南好,又有人冲了进来,这次是天德成药铺的伙计旺来:“胡大夫——上次备来做观音膏的当归用完了,掌柜的让我再来拿些。”
“好,应该正好有新到的二十七斤五两八钱,我去拿,旺师傅稍待。”刚抬脚要走,他又恍然想起,“对了,上次观音膏的丹皮也只补了六斤四两,该用完了,旺师傅既来了,这次一并带走吧。”
“哎呀瞧我这记性!是了是了,临出门掌柜喊过一嗓子,丹皮也要拿的,我给忘了,嘿嘿……”旺来不好意思地拍拍后脑勺,青年笑着摆摆手以示宽慰,便快步走入后堂。
天晴突然失落——这孩子每种药材的进销存居然都记得这么清楚?那自己引以为傲的记忆力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一下子兴致缺缺,只能在堂里漫步踱踱。自己画的宣传册自然没什么好看,再一转头,发现那个医学青年的诊案边,放着一卷已经翻破页的陈灏撰《礼记集说》。
“诶~胡大夫这么认真读书,是也想考功名吗?”天晴拿起旧书,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边翻边惊叹。
“当然啦!”话头一起,一同等着的旺来也来了闲扯的兴致,“听说胡大夫十三岁就中了秀才,但这几年不是在药铺帮忙,就是在家里伺候病母,族里也没人好靠,哪里抽得开身去考试哦……也还好啊,要不是这两科都被耽误了,讲不定现在胡大夫是啥么光景了。不过听讲,明年他是要准备去考乡试了……”
原来这小胡是在药铺勤工俭学呀。陆竞那个混世魔王跟他差不多大,整天却忙着游手好闲寻花问柳,真是天差又地别!他要能有这有小胡大夫一半的一半,恐怕陆学舟做梦都要笑醒了!一想到此,天晴立刻记起自己来这里的初衷,目光向铺外扫了一圈。陆竞那群人果然等得不耐烦,之前还在巷子口张望,如今连个影子都没了。
“麻烦旺师傅同胡大夫说一声,今天我有事先走了,改日再来同他切磋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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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虚晃一枪~阿赤烈和天晴真正的重逢在几章后,还要更戏剧化一点~喜欢明传奇志之肆羽易天记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明传奇志之肆羽易天记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