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但我这两天如果要出门,不是只能靠走了吗?以前都没见你这么大方……”
听她噜噜苏苏又要开始没完了,常遇春不想理会,抬脚便去。
“爹你上哪儿?”
“上山转转。”
“转什么呀天都快黑了,该烧晚饭啦……”天晴打开衣橱想找一条干净腰带换了,却又突然大叫起来,吵得常遇春头都疼。“呀!你是不是把我新缝的衣服也送那人了?!你知不知道我做一件衣服要花多大功夫啊!”
“这……”知道女儿对于针织女红的执着不同其他,常遇春有些心虚,“怎么可能呢……许是放在哪里,你自己给忘了吧。”
“怎么会忘?那可还是新衣服,我就放在这橱里的!要是你没送人,就定是你把它弄丢了!”
“你先别急呀,东西就是这样,你不找它就自己出来了。”
“什么啊!你别想蒙混过关啊,还是说你把它落在什么地方了?哦!是不是陈寡妇那里啊?”
“胡说八道!你爹都这把年纪了,瞎想什么呢你?”
天晴气鼓鼓不理他:“我找陈寡妇要去!”
“天晴!丫头别去现眼,你给我回来!”常遇春急忙追出门去。
……
朱棣回到大营时,一切井然。
自己失踪将近一天一夜,军中居然如此平静。副将平安向来稳重,有他着意主持安抚,这倒不奇;奇的是他第一眼看到他时的表情——可远比惊喜复杂多了。
“殿下可算安泰无事!末将等与殿下失散,天昏地暗难辨情形,待大雨停了才得以在附近搜寻,却见不到殿下行踪。平将军说这么长时间,殿下可能已经自行回营了,等末将几个一到,才发现殿下根本没在,急得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平将军说消息一旦传开,军中必定大乱,若让蒙古人知道殿下失踪,先找到了人,则殿下危矣!末将等只得三缄其口,由平将军安排,对外都说殿下受了轻伤,正在休养。再问平将军,他说已秘遣小队四处搜寻了,末将等一再请求同往,可平将军也不知怎么想的,愣是不准……”一见到他,朱能、张玉二人就急急将前情道来,神情中都大有疑惑。
“平安做得对。你们已经负伤在身,再一脸忧躁急急出营,被谁看见,能不猜疑?本来要安稳军中的苦心,不都白费了么。”
“可是殿下……”
“此事已矣,不必再提。本王不是好好回来了吗。现在重整旗鼓全力歼敌才是首务,其他事无须纠结。”
那日的定策会上,朱棣若有似无瞄了平安一眼。
他一直怀疑平安暗中投靠了朱允炆。之前妙纭就将他身边诸将女眷的情报都交给了月娘。他曾示意过她,平安是今上养子,妻小都留在京师,但赴任北平指挥使司时带来的美妾十分受宠,可寻机接近,查探一下平安虚实深浅。当时月娘的回报是并无异状。然而……
这次埋伏显然精心布局,知他不欲失了战机放走大鱼,必会身先士卒,所以先找人谎报敌情,诱他入瓮,那群早得到消息的蒙古人再伺机出动。他毕竟是镇领一方的亲王,奉御命出征,活捉比死了更有价值,是故他当时才有魄力断后。
自己被擒受辱,由此动摇今上对宗藩制度的倚赖,应当是背后主使朱允炆最想看到的结局;但战场之上谁又说得准,如果不能趁机毁他的名,能借刀要了他的命,却也可接受。
能冒如此大险设计于他,绝不会不留后手——此计无论是否奏功,最后都要一干二净推给蒙古鞑子。
北元的内线必是平安这里派出去的双面间谍,不但给北元献策,告知他的动向,北元军队的后继行动也尽在平安的掌握中——那么蒙古人眼下究竟在哪儿,平安此刻心里无疑一清二楚。否则若自己被擒或战死,大军却没能追讨敌寇、重创大败之,平安要以何在御前将功赎罪?朱允炆又拿什么力陈悍将比强藩更有裨于大明边防?
会上,朱棣特地授意朱能几个鼓舌,说应该改向追索敌军,多数将领都附议赞同,唯独平安一言不发。
“保儿,你以为呢?”朱棣问。
“末将以为未必。如果末将是鞑子,会觉得这次突袭虽未得手,却大挫了我军锐气,不如按兵先观情势。大军转移毕竟兴师动众,短期内不易施为。末将识浅,见解如此,但凭殿下裁策。”平安低首抱拳。
朱棣怎会不明白?军人血性,平安既然来到这里,终是想一举歼敌,建功立业的;但若和大家意见相左,坚持照原路直走,又说不出个明确道理来,难免惹人怀疑,是故他才这般措辞,交给自己决定。
如今那名“出错”的斥候已然畏死,大敌当前,追究问罪这样瓦解军心、贻误战机的事,他朱棣不会做,接下来自要继续挥兵北进,以冀有成。平安不会指望他犯两次相同的错误,事已至此,此后必是人同此心,务求破敌才对。
“本王也觉得,他们不会改道向西。兵贵神速,久则生变,传令下去,今夜子时拔营,继续按原路行军。”
看到平安松了口气的神色,朱棣便确信不错。此后靠他的如神用兵,战事连连告捷。然而拷问被俘的北元将领,却无一人参与过那次埋伏,平章哈剌兀还连番逃出平安的包围,全身而退……不过,这么不了了之却也未尝是坏。
他曾轻敌冒进,致使身陷大险的事,不教皇上知道是最好。既能完美收官,权当和平安两相互利了。
洪武二十九年三月,朱元璋获悉大宁卫以北有北元军队活动,遂令驻扎北平的燕王朱棣领兵往大宁歼灭之。驻军得斥候报,在卓索河附近确认有残元平章政事哈剌兀所率一股敌兵,似正往科尔沁瓦剌部而去。朱棣领前锋精骑五百人欲行突袭截击,北行出百里却遭埋伏,寡众不敌,情势危累。关键时刻,天降滂沱大雨,朱棣顺势突围,与大军会合。
误报敌情的斥候畏罪自戕。众将皆指,敌方能派疑兵施计埋伏,又一击不成,主力很可能易地隐藏,应着重改向往西北搜寻。主帅朱棣却认定,敌兵主力必在埋伏一线,决意挥师追讨。大军行至彻彻儿山,果遇北元军大队。北元军大溃,大将索林帖木儿等数十人被俘虏,哈剌兀逃走。朱棣率骑兵追击到兀良哈秃城,再遇哈剌兀,又大败元军。
后朱棣班师凯旋,献俘途中,获悉云南西北麓川果占壁思伦发叛乱,各酋部亦趁机举事。逢西平侯沐春急病,圣上欲命岷王朱楩与沐晟代讨之,朱棣立遣快马请旨,称“事关边戍之威,必当一战而胜以摄宵小,臣愿担其责”,上动容,准之,令朱棣为主帅,沐晟为副将,总领川贵滇军平叛。
此役杀敌数万,半月乃平。思伦发以被谗下所误乞降,复贡称臣。上计功行赏,朱棣却之不受,径返藩邸,懋赐恩荣尽归于西平侯府。因其屡胜不骄,慧识大体,为龙心所悦,更深得沐氏衷心仰佩。
然而历史上关于这段记载只有功勋战绩,当中的起伏原委,却未能从笔入册,再也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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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