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沦陷在这样一片迷蒙的气氛中,直到不知多久以后,张之焕突然将她拉开。天晴在原地一晃神,茫茫睁开了眼睛。一切都很清晰,周身莫名的酥麻与燥热都如同落潮般退了个一干二净。果然,他的嘴唇并没有麻药啊……
让她沉醉迷离的,只是、只是他的吻而已。
想到这一点,那股懒洋洋的热流又在身体里蠢蠢欲动起来,连张之焕脸上比方才更奇怪的神情,她都顾不上了。正想转身落跑,张之焕忽而一把抓住了她,又烫手般松开,急声道:“对不起、对不起、你别生气!哦不、不是……你该生气,只是千万、千万别因此厌弃我!哦不、不是……你厌弃也应当,可我并没?我并不是……”
眼见他满脸涨红语无伦次,天晴顿时把自己的尴尬都忘到了九云天外,禁不住“哈哈”而笑。笑了好几声,看他的满身无措都转成了满面疑惑,这才发现自己好不矜持,不由也红了一脸,偏过头低声道:“我不会厌弃你,但确实有点生气……”
张之焕依然木木看着她,先前见她笑语,不禁暗庆,自己发乎情却没有止乎礼,不被她嫌恶已是大幸了,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些,然而闻她一句“有点生气”,却依然不知那块大石该安放何处。
原就是他的错,她怎么气都不为过,但如果她就此觉得他轻浮无行,与那些登徒子无异,他要怎么办?正打磨措辞想再试着努力挽回,天晴却猛一转身,背着手快速跑开十几步,又忽然回过头来,笑得一览无余。
“下次,你要先跟我说一声才行!”
丢完这句,她像只脱兔一般蹦跶开好远,留下一剪轻快得无忧无虑的背影,再也没有回头看他。
“下次……吗?”张之焕抚着下唇,不觉间,傻傻地,笑了起来。
“啪——”恰好绽开的“八仙捧寿”,灿烂十段锦,氤氲万里霞,和着满座的惊叹叫好,让城楼凭栏上的石裂声克制得几乎如同沉默。朱棣缓缓放下的那个望远镜,耷拉在一侧圆滑一侧尖利的石面极力攀附,最终还是无能为力,狼狈跌落。镜片发出心碎般脆弱的□□,细密密溅了一地,再也没有反抗命运的力气。
眼见烟花快放完,绿乔还没有等到天晴,无奈只得又折回净房,在门口踮足遥喊:“徐娘娘~娘娘好了么?”
“好、好了……”有气无力的回话由远及近,很快绿乔便看到了天晴那张红彤彤似犹未尽的愁眉苦脸出现在了门口,关切道:“皇上和惠妃娘娘他们这会儿该去水座看戏了,娘娘你……是去看戏?还是先回万安宫休息一下?”
天晴摆了摆手:“去看戏吧。我没什么事了,别浪费惠妃娘娘和陈尚宫一番用心筹备。”
水台氍毹之上演的正是高明的《琵琶记》,天晴入座时,恰恰到《书馆悲逢》一出选段。千里寻夫的糟糠妻赵五娘题诗相认,已经娶了相府千金的蔡伯喈泪洒满襟,唱腔曲调好一派哀婉悱恻……
原是感人至深的煽情桥段,可徐天晴眼望台间,脸上却始终掩映三分笑意。视线穿过人群,朱棣侧颜睨看,只见她眸中波光鳞动,辗转迤逦,似携神思淼淼荡漾远方,显然根本没有在意剧情演绎,脑内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刻她面色如酲,微翘的唇廓间珠光明艳。他的脑中轰然再现刚才一幕,一瞬气冲天灵,指甲握在拳里,几将嵌进皮肉。胸口明明闷热得快要吐出血来,却偏偏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
直至台上完美大团圆,戏终散场。
“你刚才去了哪里。”朱棣问。
“解手啊~”天晴答。
“解手?那么久?”
“很久吗?哦~可能席间吃得太急,昨晚又受了点凉,腹泻不止,花的时间就长了那么一点吧!”
“看你红光满面,都能刮下一层油来!哪像腹泻不止的人?”
“那~殿下要跟我去一趟净房,检验一下我刚才香喷喷的成果吗?”
朱棣大怒——这臭丫头!不止骗他,居然还敢来挑衅!一时间胸口薪火烈烈:要你对着的是张之焕,也说得出这么腌臜的话么?再放任下去,不知道她又会干多少戳心灌髓的事来膈应他!
天晴心情却好,不耐与他再争执,脚步轻快跑到了皇帝身边,俏声说着:“皇上皇上~昨天舞乐好看,今天烟花和大戏还要精彩,明天是不是还有什么好节目呀?”
“呵呵……惠妃说你刚刚还肚子不舒服,一下又精神了?”
“嘿嘿~臣女身子骨硬,皮糙肉又厚的,肚子自然也比一般人坚强了~拉出来了就好了嘛!”
她说得一脸骄傲,声音也不小,听见的人要么尴尬要么好笑。朱棣无地自容,仿佛一张老脸已经从这里直接给丢到了大西北。皇帝向来拿她当小野丫头看待,倒只觉得她一如既往,直憨憨的有趣。只有宁王多心多虑,朱棣从来不做无用的事,说无用的话,这徐天晴自然一脉相承——“皮糙肉厚”,莫非她想暗示被张恩灵打破头的那次么?
“这么硬朗啊?那你可要……”
“皇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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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