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我胡搅蛮缠!纵使你再拿一千个理由,我也不会放你出这个门!”彭莹玉斩钉截铁撂了话。
“好吧。师父想要这么养着我,那也行啊~”
像他说的,只要她还是何教主一日,彭莹玉就不好直接处死她。再严的管束也会有疏虞。
想逃,总有机会。
“师祖!师祖!”恰此刻,邹觉槐急匆匆冲了进来,“果然是燕王府的人!他们已经到过胭脂胡同,把那几人的尸体带走了!”说话间,目光转落在天晴脸上,不禁一怔,“怎么、是你小子?”
“尸体?”天晴根本不理他的问询,心里一凉。
师父已经把那些跟踪她的官兵都杀了?
“混账!谁准你进来的!”彭莹玉一声怒骂,猛地将他推出,自己也跨出门槛,反手将天晴锁起。
原是宣府那次后,穆华伊护送着花姣到了北平城外,花姣带着被迷得昏昏沉沉的朱能等候天晴归队,穆华伊则不情不愿地折返北上,途中恰遇到了接信来迟的赵安如。知道她要往北平救人,穆华伊正有了再见花姣一面的理由,当然不肯放过同行的机会——却又碰上了刚刚脱险的彭莹玉他们。彭莹玉听闻穆华伊所说,震惊之下潜回北平,欲找天晴对质问个清楚,此时却收到了天晴要约丁伯见面的消息,于是顺水推舟,留在灰水渠守株待兔,便有了今次之事。
为防天晴耍诈,带燕王府的人前来,彭莹玉让邹觉槐等人远远把风盯梢。因为与穆华伊那次对谈并无第三人在场,邹觉槐一直对师祖的打算所知不详,却也不能多问。待发现师祖和赵安如带回了一个蒙面套头的神秘人物,他更加好奇难耐,佯装前来传话,实为探听情况。
他的这点小肚肠,当然瞒不过看着他长大的彭莹玉。但他对这个徒孙一向信任,除了气他胡闹捣蛋,并不真心见怪。骂了两句,全副心思就又转回了天晴身上。
“到底是真,还是假……难道……度莲……是个女儿么……”彭莹玉伫立天井中,长叹一息,背手向空,喃喃似在自语。
邹觉槐竖起耳朵,却听得一头雾水:“师祖说,谁是个女儿?莫非——这徐天青是个女的?!”那她和阿如就没事了?太好了!邹觉槐一阵心喜,很快又想到——“那她究竟是不是沈智?是不是徐度莲的孩儿?还有那个果氏,也不是她姘头了,和她又什么关系?师祖,这小……小丫头能撒这样弥天大谎,可见她的为人!这次也是靠着师祖英明,发现了真相,逼问之下她才吐露的,天知道是不是实话!”
彭莹玉目光怔怔,显然神有所思,并不答话。
“如果拷问一番,说不定她会……”
“不行!”彭莹玉忽而转头,断然喝止,“不管她身份如何,眼下她依然是本教的何教主。宝藏的线索也还在她手里,要是逼急了她,做出什么出格之举,那就得不偿失了!”
“难道就这么关着她,跟她慢慢耗吗?”邹觉槐问,心道这可不是办法。
彭莹玉大袖一挥:“我自有计较。徐天青的事,觉槐,以后你不准再插手!”
……
此时的软筋散不同于后世的肌松剂,基本就是麻药,通过口鼻进入体内后,可让人四肢无力,从头到脚都昏昏蒙蒙,至于会不会影响智商,天晴是没智商考虑了。
但凡她多长点脑子,就该想到,穆华伊那种人,肯定不会老老实实等着她交出三段印文,上次在宣府见到赵安如,他应该就打起了顺藤摸瓜找上彭莹玉的主意;而以朱棣的老奸巨猾,根本不可能在劫法场事件余波未平时,冒险容许小儿子外宿。就连朱高燧那次咋咋呼呼跑来找她预告,估计都是他老爹在背后撺掇的。
他故意拿儿子设局,是为了试她的忠心;故意找人跟踪,是想让白莲教对她见疑,断绝她三心两意的念头。
而彭莹玉显然也同朱棣想在了一处,所以这次当场格杀了王府的卫士,好坐实她“叛徒”的身份,彻底斩断她和王府的联系。她的东西都被搜走,看来并不全是为了防范她逃跑,说不定现场已留下了线索,被布置成她也参与了截击的假象。
可惜大和尚不知道,她有无论如何不能背叛朱棣的理由;以朱棣的聪明,也不可能落进这种简单的诡计里。
胭脂巷的那六人,必不是跟踪她而来,而是原先就埋伏在那里的——朱棣早得到了消息,丁伯已经被卖了。到底白莲教的内鬼是谁?如果他告诉朱棣自己已成了“何教主”的话……
无论如何,她必须尽快出去,在朱棣的疑心病发作之前。
上次她用“鸟借口”将了彭莹玉一军,后果就是关押的住处从厢房变成了地窖。虽说一日三餐无虞,但戴着玄铁镣铐,锁在这窗都没有的地方,迷迷昏昏连日子时辰都搞不清,想逃又谈何容易?
正想着,木门忽然响动。石阶上随之走下两个灰蒙蒙的身影,脚步轻悄窸窣,绝对不是彭师父。待他们走到近前,天晴才看清,其中一人蒙着面,另一人则带着帽兜,不禁好笑——除非是熟人,否则你们就是大明大方露脸,我也记不住;要真是熟人,一开口我就能听出是谁,更加不劳费神乔装了。
帽兜客在阶下站定,轻轻咳了两声,似在两丈之外向她打量。地室细碎的回音中,他默了一默,问道:“徐度莲,真是你娘么?”
天晴原以为这两人是彭莹玉派来的教中心腹,要用些手段来套她话的,看这意思,却全然不对路了。她侧了侧身子,故作无力:“你……认识我娘?你……是谁?”
“眼下你还不必知道,总之,我不会害你。只要你开口,我现下就可放你出去。”帽兜客的嗓音不高不低,如美酒醇厚清润,丝丝入耳——可惜,她没听过。
她不认识这个人。
“只要我开口……说什么呢?”天晴偎在墙边的干草垛上,软绵绵道。
帽兜人走近了一步,声音微颤:“关于铁木真秘宝——你知道多少?”
果然是冲着宝藏来的啊……
天晴难受般转了转头颈,发出“唔唔”的呻喘,好像因为极度的不适,无法回答问题。
“别掉什么枪花!问你话呢,快说!”一边的蒙面人伸出拳头,猛敲了一下墙壁,槊灯上火苗明暗不定地抖动,如同受到了惊吓。
是邹觉槐?这家伙背着他师祖,鬼鬼祟祟带个外人来问宝藏,想干什么?天晴眼睛“涣散无光”地朝蒙面人瞟了瞟,依旧吁吁喘气。
每次被她盯着,邹觉槐就心里发毛,当即沉下嗓子发作道:“看什么!想要命的,快把手上印文交给我们!”
“这位好汉,我早就和彭大护法说过……只有让我出去,我才能拿到印文……这么关着我,我是爱莫……能助了……”
“满口子胡说八道!“一想到被她耍弄了那么久,邹觉槐忍不住怄火,可记起正事要紧,只能先耐住性子,“你这妖女诓骗了大护法,左右都逃不过一死。眼下留着你性命,不过是看在宝藏的份上!就是你说出来,大护法最后也未必能放过你。可只要你告诉了我们,我可担保,定会让你活着出去。”
天晴牵起嘴角,勉强笑了笑:“我连英雄的样貌姓名……都不知道,英雄你……拿什么来担保?”
邹觉槐蒙布下的目光一滞,与身旁帽兜客交换了一下眼色,又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冲她道:“好!不怕告诉你,我乃东坛净德堂魏真,你虽没见过我,总该听说过吧!”
魏真,天晴确实听彭莹玉说过,那是陈善留下的老人之一,如今也是邹觉槐的下属。去年不闲堂季会时,他因故未能到场,后来劫法场时也不在。据说那次开封府救人时,他倒出过不少力。但天晴没见过的教中高层又不止一个两个,邹觉槐特意挑他冒名,是什么缘故?难道这戴帽兜的人是?天晴心中一动。
邹觉槐继续滔滔而道:“你母亲徐度莲,原是本坛陈香主的义女,要不是她自己弃义潜逃,圣教老早就成了大事!不过陈香主一向大人海量,念在过去的情分上,绝不会要了你的命。虽说你娘不在了,但以后圣教打下来的江山,总少不了你徐家那一份。你又何必冥顽不灵?赌上一赌,不比你在这儿等死强百倍吗?”
这样的说辞口气,绝不是邹觉槐的本意,看来他果然有人背后指示。天晴看了那帽兜客一眼:“空口无凭……我为什么要信你?既然你说是、是我那义祖父派的你,那你请他来……我有话要问他,印文的事……我也只与他说。”
帽兜客呼吸一凝。一息之后,他缓缓摘下了帽围,露出一张清癯瘦削的脸,长须斑白,目光炯炯。
“天青,我就是你的义祖父。”
※※※※※※※※※※※※※※※※※※※※
传说中的幕后大boss出场~究竟是真是假呢?喜欢明传奇志之肆羽易天记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明传奇志之肆羽易天记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