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房在客栈后院一处阴暗潮湿的角落,并没有灯,是个多人的大通铺,幸好分了男女,小二见了两人手腕之间的同心锁,撇了撇嘴,指了拐角处一张可容二人的铺位,又扔给了他们两套灰白色的工服。
这间客栈的大厨是个胖姑娘,唤做春寒。中午客人正多,前台撤下来的碗筷堆满了一个水池,春寒忙着掂炒勺,不及多说,就向那水池指了指,让叶梦渊和龙翌二人去洗那一池的碗筷。
龙翌方才答应的轻松,现下这一池子油污碗筷堆在面前,却当真不知如何下手,闻着残羹剩饭散发出的油腥味儿,更是都要吐了出来。
他发呆的当儿,叶梦渊已拿起了一个沾满了油污的碗,“就知道你做不得这些,我来吧。”
叶梦渊将盘中的残食倒入了大桶,拿起了一旁的抹布,沾了皂角,刷了起来。
看着叶梦渊动作熟练的做着这些他从来都看不上的厨下之事,龙翌垂了眼眸,心中委实酸痛不堪,他的梦渊虽然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座下统领几十万大军,然而在他少时,却是不知吃了多少苦。
龙翌赶紧也抓起了一只盘子来洗,这盘子上全是油渍,实在太滑,龙翌一下子没捉住,盘子砸在了地上,碎成了几片。
春寒忙着炒菜,没说什么,正巧老板娘过来巡视,恰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春寒,怎么就知道炒菜,手下人盘子都摔了,还不看着点儿。”
“老板娘,新手摔个把盘子是常事,您这么操心干什么,当心多长条皱纹。”透过层层烟气,春寒的声音遥遥传了过来。
老板娘心头大怒,然而春寒菜炒得实在好,是她重金从大酒楼里挖角来的,总要给上三分薄面,于是老板娘只得恶狠狠瞪了龙翌一眼道,“一个盘子十文,记你们账上!”
老板娘走了,龙翌下意识蹲下身子,便要拾这碎片,叶梦渊忙将他身子向上一拉,然而为时已晚,龙翌手指上已经被划了长长的一道口子。
“这碎瓷怎么能用手捡。”叶梦渊忍不住责备道,但还是拉起龙翌的手,自然而然放入口中吮了吮,“如此便不痛了,你自己愈了吧。”
手指上叶梦渊唇舌柔软细腻的触感还在,龙翌半天不言声,叶梦渊奇怪的抬眼瞧了瞧他,见他正看着自己发呆。
“你怎么了,发什么呆?”
“渊儿,你真的很温柔。”龙翌神情如梦似幻,呆呆的说。
不知从何时起,龙翌便喜欢如此唤叶梦渊,叫他梦渊,只是亲近,而叫他渊儿,却是柔情蜜意,更有独占了他的感觉。
叶梦渊可接受不了,他咳了一声,寻了扫把扫走了地上碎瓷,懒得理会龙翌,自去干活儿。
两人干了一个时辰,终于午间场的客人散尽,碗筷也洗完了,春寒终于腾出了手来,到了二人近前,“我是这里的主厨春寒,二位如何称呼?”
叶梦渊不说话,退后一步,又看了龙翌一眼,龙翌知道自己上阵的时候到了,便天花乱坠的胡诌起来,“我叫魏泽,他是我的朋友孟渊,我是陪他来景园城看病的,可是路上却遇到了歹人,银子被抢去了大半,又被歹人给这样锁在了一起,这锁我们怎么也打不开,但是还要看病啊,没办法花光了银子,就到这里来打工啦..."
叶梦渊心中暗笑,自己不善言辞,而龙翌与自己恰好相反,此种场面他处理不来,却是龙翌的强项。叶梦渊忽而又想到,自己司战,而龙翌司疗愈,自己属火,而龙翌属木,木生火...
想着想着,叶梦渊唇角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来。
春寒并未怀疑龙翌的话,爽快的说,“既然如此,都是苦命人,我们便互相帮衬着,你们俩人都洗碗,有些浪费了,正好有个切墩儿的小伙子生病了,魏泽来帮我洗菜切菜。”
春寒又在厨房里翻了翻,寻出了一张膏药来,“魏泽,我看见你方才手受伤了,让我看看,帮你包扎一下。”
龙翌早就愈了自己手上伤痕,现下哪里还有可以包扎的,只得干笑了两声道,“没关系,就划破了些油皮,已经好了。”
哪知春寒几步上前,捉住了龙翌的手指,拿过来就看,看来看去,确实是没有任何伤痕,方才放开了他。
“以后洗碗这等事,就交给你这五大三粗的朋友,我看你呀,是个精细人儿,就跟我切菜吧。”春寒边说,边朝五大三粗的叶梦渊指了指。
恰好这时叶梦渊背着光,耀目的日光为他身子镀上了一层光晕,看着高挑颀长,天人一般,再看春寒圆滚滚的身材,还不到自己肩膀的高度,龙翌实在忍不住,微微弯了桃花眼,笑了一笑。
然而春寒见了这笑,脸腾的涨的通红,眼神黏在龙翌身上,根本挪不开来。
龙翌被她看的心里发虚,正巧这时送菜的师傅来了,龙翌赶忙道,“春寒姐,那我去搬菜了。”
后面春寒高声道,“人家哪有那么大,叫我妹子就行啦。”
龙翌差点绊了个跟头。
下午并无碗筷可洗,龙翌跟着春寒,吭哧吭哧的将土豆、大白菜、茄子等菜蔬搬进厨房,一一洗净,叶梦渊在一旁跟着龙翌来来回回,看龙翌被春寒支使的团团转,忙的焦头烂额,却抱臂袖手旁观,不仅不帮他,甚至面色越发冷了去。
待菜蔬上了案板,春寒寻了一把菜刀递给龙翌,“魏泽,帮我将菜切了。”
龙翌哪里切过菜,当下一手持刀,一手伸着指头按着那颗大白菜,就要切下去。
叶梦渊刚想说话,春寒已动作敏捷,上前一把按住了龙翌的手,又掰了掰他的手指,“来,这样,把指头屈起来,指节顶住刀背,就不会切到手指了。”
叶梦渊面色又冷下去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