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渊都方向一路都是大大小小的村落,更深人静,啼声哒哒,叶梦渊骑着瘦马,怀中抱着墨雪,踏着浓黑的夜色,在小径上孤身行路。
夜色中树影如鬼魅,约略行了一个时辰,隔着重重树影,一点光亮自前方透了过来。
如此深夜,谁在前方掌灯,叶梦渊拍马加快了速度,向着光亮行去。
一棵粗大的橡树下,一盏孤灯浮在空中,灯下一张木桌,桌上竖着白幡,上书“问卜算卦”四个大字。一个女子坐在灯下,正看着他来的方向。
叶梦渊简直都想笑出声来,如此深夜,谁会出来为人卜算,这女子不知是何方神圣,正特意在此等他。
于是叶梦渊从善如流,下了马,放了墨雪到林中,在桌前坐下,“不知先生夤夜在此等我,所为何事?”
这女子发髻高束,身上一件白色纱袍,在灯下流光淡淡,秀美柳眉之下,一双剪水双瞳默默的看着他,目光似穿越了时空沧桑,来自遥远的上古,又似慈母手中柔柔的丝线,包裹在他身上。
叶梦渊不自禁被这双眼吸了进去,总觉得她身上的气息熟悉亲切,对他有着来自血脉深处的吸引。
淡淡灯光之下,两人静静对视,都不知今夕何夕。
这女子先打破了沉默,“女影在此等候将军多数,只想为将军算上一卦,不知将军可否赏脸?”
“先生既然如此盛情,叶梦渊却之不恭,便请吧。”
叶梦渊伸出了手来,放在桌上摊开。
女影手指微微颤抖,细细抚过叶梦渊掌中每一根细纹,每一颗硬茧,叶梦渊总觉得她想要攥住自己的手,却又一直忍住了没动。
“将军未来劫难重重。”女影叹道。
叶梦渊笑道,“我常年征战,刀头舔血,有劫并不奇怪。”
女影莫测一笑,“将军日后战无不胜,但将军之劫,不在战场。”
“那在何处?”叶梦渊不由问道。
“恨由爱生,以身饲之,是为一劫;邪神降世,以身镇之,是为二劫。”
叶梦渊并未听懂,“何以饲之,又何以镇之?”
“遗爱之人,后宫内帏,以身赎之;神子之身,失灵堕凡,以己祭之。”
女影说的虽然更详细了一些,却更让叶梦渊如坠云里雾里,“先生,叶梦渊一介武夫,又是孤儿,如何与后宫内帏有关,又如何是神子,邪神又是什么,还请先生明示。”
叶梦渊并未发现,随着他这声孤儿,女影垂下眼睫,身子微不可觉的一颤。
“邪神乃是上古神祇心中恶念所化,被龙族镇于地底。”
叶梦渊问题太多,女影只答了这一句。
见叶梦渊还是迷惑的看着自己,女影又说,“将军,天命不可违,命运总会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扑面而来。”
女影手中又化出了一块鳞片,递给了叶梦渊。这片鳞色做银白,流光溢彩,不知是从何水族身上得来的。
叶梦渊低头看这鳞片的当儿,女影身影已经消失,唯有慈和的声音遥遥传来,“将军如有难事,可深夜燃此鳞招我。”
女影来去倏忽,留了叶梦渊心中都是迷惑,叶梦渊只得将那鳞片收在怀中,叫回了墨雪来,继续上路。
一路上女影之语不断在叶梦渊心头盘旋,到了黎明之时,第一缕晨曦驱走了黑暗,亦驱走了叶梦渊心中的疑惑与彷徨,昨夜与女影一唔恍如梦境,除了那片鳞,其他都已伴着朝日了然无痕。
天命又如何,自己只需无愧于心便罢。
叶梦渊拍马,向渊都方向疾驰而去。
龙翌出了龙骨山,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上次给叶梦渊的信杳然无回,现在也不知叶梦渊身在何处,他也更不想回渊都见他并不亲厚的父君,于是信步向南,回了潜江镇。
龙翌突然想起自己师叔紫英真人的府邸便在此处,那日在景园城与叶梦渊一起打退的那个黑衣人,手中的乾坤袋亦出自紫英真人,也许紫英真人与掠人之事有些联系,龙翌便干脆朝紫英真人府上而去,想探查一番。
紫英真人见了龙翌大喜,此时已是正午,便设宴为龙翌接风洗尘。
两人喝了几杯,紫英真人问道,“贤侄,上次在文绣镇偶遇,我记得正有一位梦媛姑娘,有幸得你宠爱,不知现下怎未与你一起?”
“啊,这...”龙翌几乎都忘了他曾经扯过这谎,只得硬着头皮道,“我后来不慎与他失散,遍寻他不着,也是憾事。”
“既然如此,师叔门人弟子众多,不如帮你一找?”紫英真人热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