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偏心这种话, 康熙也只能在心里说说。
一回头,就见一老一小都瞅着他,在等他发话呢!
除了答应, 康熙能怎么着?
“回头皇阿玛补贴你, ”顿了下,又补充道:“给你乌库妈嬷送东西不用担心银子,花完了就找皇阿玛要。”
胤祜夸道:“皇阿玛最大方了!”
在太皇太后眼里, 这应该的:“就该大方!!”
康熙:“……”
在偏心的皇玛嬷这里, 他补贴儿子, 还不配得到一句夸赞。
孩子是孝顺,才会天天往慈宁宫里搬东西。
连康熙都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搜罗来的,太子近日里被他压在乾清宫里干活, 胤祜又没有独自出宫。
只能猜这些东西都他的存货。
估计是太子以前给他的。
有太子这个万能的背锅侠, 胤祜可以安心送东西了。
在慈宁宫呆了一下午,太皇太后又睡了过来, 康熙才带着胤祜回到乾清宫, “去私库取三万两银票来。”
一声吩咐, 魏珠赶紧去取了银票来。
胤祜也不跟他讲客气,往荷包里一揣, “多谢皇阿玛。”
转头,又盯上了打工人亲哥。
太子大婚后,康熙给他放了三天婚假, 过了婚假就拘在乾清宫里打工, 临近天黑了,还没放人。
胤祜蹦哒到太子身边, 亲哥还在批折子。
他把手伸向太子的荷包, 太子低头看了他一眼, 没管他。
解下荷包,在荷包里面掏呀掏,掏出一万两银票,胤祜全部转移到自己的荷包里,再帮太子把荷包系了回去。
太子头也不抬,只说了一句:“缺银子就找我要。”
“我现在有钱了!”胤祜拍了拍自己的小荷包,圈着太子的脖子,往他背上一趴,又瞄了眼奏折上的内容。
“天快黑了,你在灯下看折子伤眼睛。”
“没事,光线够亮。”
胤祜就不说话了,趴在太子背上,看着他手握朱笔批折子。
康熙远远地看着他们兄弟俩。
太子自幼就爱护弟弟,胤祜也喜欢粘在哥哥身边。
这一粘就是十二年,兄弟二人都长大了,感情依然很好。
太子虚岁二十,大阿哥在他这个年纪已有三个孩子,毓庆宫也不是没有女人,他后院有两个侍妾和两个格格,却没有传过好消息,康熙知道他想嫡子生在前面。
他是嫡子,也看重嫡出。
再给他两年时间,等他实岁满了二十,就该让庶子出生了。
康熙屈起食指,敲了敲御案。
思绪一再飘远,又想到另两个同母儿子。
四阿哥和七阿哥也是一母同胞,俩人经常一起玩,能一起逃课胡闹,也仅限于当个玩伴。论亲密,四阿哥和三阿哥关系最好,七阿哥和九阿哥最亲。
想到这对兄弟,康熙的眼神也一变再变。
……
翌日,胤祜一早就跑出去。
康熙派了王小松去上书房把四阿哥和七阿哥找来,他在西暖阁等他们,人一到,就让殿中的奴才退了出去。
大门一关,康熙闭着眼靠在椅背上,脸上带着几分疲惫。
四阿哥和七阿哥站在他面前。
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俩人都不知自己为何被喊来,冲对方摇了摇头。
过了良久,康熙还未睁眼,声音中透着淡淡的凉意:“老四和小七,你们两个,可记得乌雅氏?”
听到这个久违的姓氏,四阿哥和七阿哥齐齐变了脸,收起玩笑的表情,静静地望着康熙,在等待下文。
记得那是肯定的,只是不能说。
四阿哥是不想提也不敢提。
七阿哥当年还小,但并非失忆,知道自己还有另一个额娘。
随着年龄渐长,也调查过当年之事。
他的生母当年高居妃位,却在一夜间垮台,生了两儿两女却不得善终,死后还被贬为庶人,被扔到乱葬岗。
虽然他有了另一个额娘,可乌雅氏十月怀胎生下他,还抚养了他三年半,对他有养育之恩,却被这般对待。
若说没有怨气肯定是骗人的,只是放在心里不敢问罢了。
也怕问了会伤到现在的额娘。
七阿哥抿着嘴,缩在袖子下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康熙忽然睁开眼,锐利的双眼紧盯着七阿哥,“朕对乌雅氏的处置,你们是不是觉得朕太狠心了?”
七阿哥摇头:“儿子不敢!”
四阿哥道:“皇阿玛这么对她,自有道理。”
就连当初谋害胤祜的通贵人和郭络罗答应,康熙都没有那么狠,可见乌雅氏做了触及他底线的事。
不但要了乌雅氏的命,还杀绝了她的娘家。
他总觉得有隐情。
康熙的目光在俩人之间来回巡视。
“你们二人,小时候都体弱,老四在佟佳氏的悉心照料下,大体已经好了。小七到现在还没养好。”
俩人心里一突,对视一眼。
突然有种不好的猜想。
他们两个是同一生母,又都是自小体弱,难道和乌雅氏有关?这才是皇阿玛对她绝情的原因?
七阿哥摇了摇,不愿意这么想。
四阿哥则神情恍惚。
“你们没猜错,和乌雅氏有关。”康熙给了他们个肯定的答案:“乌雅氏族里有个生子秘方,同房前服下药,可助孕。你们二人,是她服下生子秘方诞下的孩子!”
兄弟二人闻言,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又听康熙话锋一转,多了几分彻骨的寒意:“却是以孩子的健康为代价,服药诞下的孩子极易夭折!”
两兄弟脑子里“嗡”的一声响。
四阿哥浑身发冷,齿根在打颤。
过了好一会儿,七阿哥才回过神来,他眼里漫出泪水,虽然他这些年从来不提乌雅氏,心里却从未忘记过。
特别是他在钟粹宫借住的日子,看到皇额娘视六哥为珍宝,还愿意为六哥跟皇阿玛呛声,他会就想起自己额娘。
还好几次躲在被子里哭。
比起视孩子为珍宝的皇额娘,乌雅氏留给他最深刻的记忆只有“弟弟”二字,以至于他对弟弟有种执念。
直到现在,执念还未散去,总喜欢跟九弟一起玩。
他终于明白了!!
在乌雅氏心里,他是个会夭折的孩子。
只是她邀宠的工具,不值得费心,她所有的心思都在肚子里的孩子,才一遍遍跟他说那是弟弟。
胤祈忍不住呜咽出声。
四阿哥对乌雅氏没有感情,却没想到背后的真相和自己的身世如此不堪,他红着眼眶,吸了吸鼻子。
康熙也心疼这两个儿子。
他起身将他们揽入怀中,还拍了拍他们的背。
“以前你们年纪小,皇阿玛不忍心让你们知道真相。现在你们长大了,与其让你们猜测、埋怨,还不如将实情告诉你们。”
胤祈终于憋不住了。
他揪着康熙的衣服,放声大哭。
“为什么要告诉我们,她已经死了,我和四哥也没有夭折,你还要拿她做过的事来伤我们!”
“她伤我们还不够吗?你也这样……呜呜呜呜!”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不配出生?不配活着?”
胤祈越哭越委屈,这几年他一直想不通,他的生母传了个谣言而已,何至于死后还被贬为罪人?
他还为她怨了皇阿玛好久。
生母把孩子当成往上爬的工具,踩着他和四哥的健康乃至性命爬到妃位,他不想知道这个残忍的真相。
为什么要告诉他?就不能让他有点念想吗?
四阿哥闷在康熙怀里呜咽,他终于明白了,“她踩着我们往上爬,还不给我们活路,为何这般恶毒?”
听着两个儿子的哭声和质问,康熙眼里一阵酸涩。
“若对你们毫无影响,皇阿玛也不会提起她让你们伤心。你们虽然立住了,却受生子秘药所害,此生子嗣艰难。”
说到最后这句,康熙的心也在滴血。
还一句没告诉他们,将来生了孩子,也容易夭折。
胤祈哭到浑身颤抖:“我们都不配活着吗?她害我们至此,当初生下我和四哥,何不掐死我们?”
“皇阿玛,你为何要宠她?为何让她生下我们?”
“又为何让她害我们……”
康熙道:“是皇阿玛识人不清,对不住你们!”
四阿哥恨声道:“这个毒妇,踩着孩子的尸骨往上爬,虎毒还不食子,她比虎还毒!我从未这么恨过一个人!”
他从未那么恨过一个人!
害他额娘,还害了他!!
他活了十四年,感受过的所有恶意都来自乌雅氏,他恨不能她从未生过他,恨不能自己不出生。
小时候他还纠结为难过,还想过要问问她,既要卖子求荣,又为何缠着他额娘不放,横在他们母子之间。
如今想来,是他太天真了!
有些人不配为母!更不配为人!
康熙听着儿子的哭声,拍着他们的背,安抚两个儿子。
“子嗣艰难,并非不会有孩子。皇阿玛给你们多找几个好生养的女人,将来你们也会跟皇阿玛一样儿女成群,子孙满堂。”
除了两个儿子,还有个早夭的格格也是生子秘药下的产物。
尽管外人都说他绝情,乌雅氏生了四个孩子还杀绝她娘家,又让她死无葬身之地,若是再来一次,康熙会更绝情。
当时还不知道生子秘药留下的后患,等御医研究出来她已经死了,否则他定要将她挫骨扬灰!!
过了好一会儿,哭声才弱了下去。
康熙又道:“别跟你们二哥一样,不留庶子。你们的孩子,不拘男女,不论嫡庶,每一个都要费心养着。”
四阿哥和七阿哥从康熙怀里退了出去,又一起点头。
若有了孩子,他们定会好好抚养。
他们被当成工具生下来,今后只会加倍地疼宠自己的孩子。
绝不让自己的孩子生来受罪!
见他们平静下来,康熙又教他们:“有了乌雅氏的前车之鉴,你们绝不能对后院的女人别太放心。越是漂亮柔弱的女人,越该警惕。该怎么防备她们,回去问你们额娘!”
康熙也不好意思拿自己的例子说给儿子听。
后院女人的手段,只有女人最了解。
让他们回去问额娘最合适不过。
等两个儿子点了头,康熙又道:“不乏一些拿孩子作筏子的女人,你们都在钟粹宫寄养过,爱孩子的女人大概是皇后的模样,自己要懂得分辨。若是想不起,就多跑几趟钟粹宫。”
去钟粹宫取个经,免得将来被骗。
论宠孩子,宫里没有谁比得上皇后了,真的从小溺爱到大。
皇后养的孩子也是从小身体健康,极少生病喝药。
七阿哥已经哭哑了嗓子,他哑声道:“我和四哥太年轻了,阅历和眼力都不够,又容易受人蒙蔽。还请皇阿玛多费点心思,多宠宠我们,给我们找个跟皇额娘一样的福晋!”
去钟粹宫取经是必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