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大婚之日,你依旧没有认出我。”
我不再看他,自嘲地笑了笑,“我便知道,你爱的自始至终都是那个拿着鬼面面具上门,惊鸿一瞥的孟清。”
“所以,知道与你同游的人究竟是谁,真的重要么?”
我怜悯地看着如遭雷击的齐鹤,心中的郁气疏解了不少。
院子外的婢子定定候着。
眼瞧着他的手从我衣袖滑落,我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往事困不住要走的人。
至于他与堂姐之间会如何,已经与我无关。
红墙朱瓦,飞阁流丹。
果真是皇家气派。
我与其余几位官家小姐一同跟在掌事太监身后,心里平静之极。
行至一处相对僻静的宫殿,我们几人便被领进了不同的院落。
这几处院落是按照家族父辈的官阶提前分好的。
孟家虽是百年世家,可惜这一代没有男丁,大伯父又不喜官道,所以我便被分到了最偏的角落。
按照传话宫女所说,等轮到我相面,估计时辰也到了傍晚。
左右这院子僻静,今起的又早。
我便安安稳稳合衣躺在房里的床榻之上,打算先睡上一觉。
“咚咚-”
房门被人扣响。
得了应进来的是清一色的小宫女,各个手中都提着一副食盒。
很快便摆好了一桌。
我瞅了瞅外面的天色,时候尚早。
这吃得是哪一顿?
领头的宫女年纪稍大,十分有礼,“小姐是贵客,这些都是宫中御厨得意之作,特送来请小姐评品。”
她始终低垂着头,见我站着不动。
又道:“小姐若是不喜,可再换一桌。”
我有些发懵,赶紧端端正正坐好,“不用不用,我瞧着甚是可口。”
这一顿,我吃的格外矜持。
毕竟,我吃了多少,都有人站在身边念出来拿笔记着。
像那道红烧肉,我刚刚吃了两块。
身边的宫女立马便说道:“孟家小姐喜食油腻……”
虽然我的确爱吃,可红烧肉不应是肥而不腻么?
怎么可以用油腻二字,是在不严谨。
可我哪敢说。
毕竟吃人嘴短。
我犹豫着,用眼角瞥了眼身边写的飞快的宫女,默默把筷子探到了满目绿色的清炒菜。
刚刚两块就说喜食,这次可得慎重一点。
我瞧着那一根放进碗里的小白菜,耳朵竖得老高。
“孟家小姐不喜清淡……”
“……”
口中的小白菜顿时难以下咽。
不喜清淡和喜食油腻。
算了,也许这便是最后一顿,还在意这些作甚。
我抛开小心翼翼,正准备大快朵颐。
领头的宫女招了招手,桌上的盘子立马就被依次收走。
正如她们来得那样猝不及防,走得同样是始料不及。
只留一句,“不宜饱食。”
房里还留有饭菜香气。
“咕噜-”
我深深吸了口气,将放出去的小肚子安抚地收了回来。
然后掏出刚刚的房屋地契,看了又看。
“洛阳。”
我瞧着上面落款的地方,轻轻笑了,至少最后,也算靠自己送了娘一件礼物。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悠哉悠哉。”
熟悉地声音从房梁传来。
我瞧着多日不见的黑衣人最终还是做了梁上君子,心里十分可惜,“如果我是你,也不会这么悠哉悠哉。”
他依旧蒙着脸,一袭黑衣。
轻轻松松从我指尖拿走地契,“洛阳?”
我瞧着那薄薄几张纸被他随意地翻来覆去,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涌上不安。
“敢在宫里如此猖狂,你也是头一个。”
“趁着我还没叫喊出声,赶紧逃吧。”
我装腔作势地立在门后,眼角密切注意着他手指的动作。
“逃?”
黑衣人将房屋地契好好放在桌上,步子迈得极慢,“你不怕我被抓之后,供出你?”
我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我与你又不相识,你说出来也得有人信才行。”
他极为暧昧地一伸手,在我腰间点了点,“你这里,有我的记号。”
“我若与你不相识,又怎么会知道女儿家如此私密的事。”
见我变了脸,黑衣人还不忘又补上一句,“便是你那夫君,也不知道此事,对么?”
他眼神犀利,看得我心慌。
“而且,此处应该是孟家嫡女孟清所在。你,可不是她。”
黑衣人的话让我如遭雷击。
我握拢袖中的匕首,不动声色地瞧着他,“你想要什么?”
“这就看你能给什么。”
他瞥了眼我的衣袖,大大方方背对着我坐在桌前,“你我这么相熟,凡事都好商量。”
“商量?”
我瞧着他那挺立板正的腰背与镶着玉的鞋边,心中渐渐有了底。
在宫里来去自如,还能知道每个院子里是哪位小姐。
不是神秘莫测的相面师,便是那位。
既然相面师是按照院子顺序摸骨。
所以黑衣人多半也就只能是那位了。
看来事情会比我想得更简单些。
我狠狠掐住自己的腰间软肉,眼中立马蓄了一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