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光景,入夜已深,月已西沉,上官凌和黎诗起身告辞各自回房休息,子翃也准备告辞,不料刚站起来,却顿感腹中有一些胀痛,急着要上茅房方便。
子翃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搭在忠尧肩上,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们是不是兄弟?”
“当然是啊。”忠尧不知其意为何会出此一问,但回答却是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师兄有难,你是不是应该挺身而出,拔刀相助?”
“师兄有需要小弟的地方,自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子翃见目的已达到,便把手一伸,突然大叫一声,“拿来吧——”
“什么……”
“你师兄现在内急,茅房内的竹片厕筹估计已经用完了,将你这块丝绸暂且借我如厕,”
趁着忠尧还未反应过来,子翃伸手一把从忠尧怀兜中拉出一张丝绸,便低头往门外冲去。
“谢了!”
忠尧怔了一下留在原地,子翃的声音已逐渐远去,“我用了后会马上还给你的!”
用了后就立刻还给我?用了后就立刻还给我?忠尧抓耳挠腮地思忖着,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深夜,屋脊上潜伏的几条黑色人影正探出头来,目光如鹰,冷冷地注视着屋内发生的一切。
屋脊上一共五人,为首一人眼中隐忍着怒火,正是黑肱震,他正伺机报复以泄心头之恨。正值中秋佳节之际,他本准备了精美的首饰藏于月饼盒之下,借着送予黎诗的机会给她一个惊喜,却不想直接吃了个闭门羹,碰了一鼻子灰,灰头土脸不说,正在给自己鼓气,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之时,却怏怏然发现黎诗竟然去了伙房亲自向管事孟婆婆讨教如何做月饼,还是做了要给忠尧送去的,简直肺都快气炸了。
于是,把心一横,决定召集人手暗暗教训教训忠尧,继而趁势嫁祸给翼灵宗,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殊不知,召集的几名内门高阶弟子表面上对黑肱震唯唯诺诺,在其抛出计策时还竖起大拇指称赞黑肱震英明神武、智略过人,实则不过就是马屁精、墙头草而已。
子翃急急匆匆奔去茅房之时,忠尧正站在门口,夜空碧澄如洗,月华如银,偶有白云丝丝缕缕随意浮沉,稀稀疏疏的点点星星眨巴着眼睛点缀其间,细细微风轻轻拂过院内凤凰树的树梢,雁阵齐齐,寒意悠悠。
忠尧的视线扫过对面的屋顶屋脊,黑肱震一行人赶紧将头埋于屋脊后,只听得忠尧诗兴大发,忽而大声吟咏道:
“无言意竟驰,借月寄幽思。
冷露欺衣薄,寒星诉旧痴。
秋风愁百树,人影最天真。
窗内香迎客,璞心归不迟。”
一行黑衣人中一位名叫慕容休之的高阶弟子低声问道:“黑肱师兄,他这是在干嘛?”
“酸臭、粗坯!”黑肱震忿忿而言。
“师兄,高——见!此人一身酸腐味,想我江湖儿女应快意恩仇,岂可学秀才般——酸腐模样!呜——呼!我们什么时候下手?”另一名弟子仇池接过话茬,摩拳擦掌。
“稍安勿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又不是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急什么?做大事者,自当懂得隐忍,静若处子,动如脱兔,孙子兵法有云,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要等待最佳时机,一击必杀,所谓拨开云雾见天日,守得云开见月明,是也。”
“哇喔,黑肱师兄文韬武略,实乃旷世奇才,人称‘小东方朔’,简称‘小东方’,据说年方七岁之时,家中送来一个笼子,里面关了一只獐和鹿,大人故意出题刁难询问哪个是鹿哪个是獐,师兄从未见过鹿和獐,但机智地回答说‘鹿旁边者是獐,獐旁边者是鹿’,众人无不拍手称赞,从此名扬四海。我等对师兄的景仰真真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仇池拍马屁的功夫绝对一流。
“师兄,他像秀才一样好生酸腐,你在本门中是鸡立鹤群,玉树临风败潘安,一树海棠压梨花,我对师兄的崇敬之情犹如黄河之水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又如……”慕容休之喋喋不休地说着,只顾自说自话,硬生生将“鹤立鸡群”说成了“鸡立鹤群”,还将“玉树临风胜潘安,一朵梨花压海棠”说成了“玉树临风败潘安,一树海棠压梨花”,还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