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时辰后,昆羽宗一众人等到了金乌镇上,众人皆蒙面而行,但见街上行人寥寥,冷冷清清,一片萧条,许多人家不是闭门不出,便是已收拾细软逃离此地。
正张望间,只听鼓声震天,哀乐齐鸣,悲咽之声相闻,忽见一出殡队伍自街角处转过,迎面而来。为首一人肩扛铭旌红娟五尺作前导,位于队伍左侧,铭旌上书“天国金乌岛孙公世家廷卿享年四十有八之柩”,右侧一人双手执锸,旁有一株柏树,中间一男子执引挽车,冥器刍灵,充塞道路。
送葬队伍素麻白衣,铭旌开道,幡灵纸扎,吹手、鼓手、亭彩、细乐、歌郎、人役都来伺候,竟有百余人之多,棺木黑漆油杉,大小轿子轺车不下十余乘,连前面各色执事陈设,浩浩荡荡接连一带摆了一二里远。一行人丧服各异,根据宗法制度和亲属关系长幼远近送殡分着五服,即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五服。尚有十数人身着袒兔,应为朋友。
昆羽宗众人见状,默默让开道路,静立于街道一旁。
璇滢低声提醒道:“有人辞世了,看样子还是镇上的大户人家。”
黎诗瞥了一眼铭旌,悄声说道:“好像是孙员外家唉,孙廷卿员外享年四十有八……”
“你怎么知道?”子翃好奇地问道。
“铭旌上不写着的嘛。”上官凌说道,顺手指了指开道的铭旌。经上官凌这么一提醒,子翃才注意到铭旌上写的字。
忠尧喃喃道:“唉,可惜了,正值壮年哪……不过,同样是披麻戴孝,为何殡仪队伍各人穿戴不一呢?”
璇滢轻声解释道:“此谓五服,有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之分。斩衰者披麻戴孝,带了孝巾,在腰间系一条素色的腰绖(dié)。‘斩衰’用最粗的生麻布制作,断处外露不缉边,为直系血亲所穿孝服,丧服上衣为‘衰’,为不缝缉之意,表示毫不修饰以尽哀痛,服孝期三年;
齐衰者穿细布孝衫用白布孝箍。所谓‘齐衰’是以粗麻布为原料制作,齐衰制孝衣可用线将丧服缝起来,为隔辈直系血亲中的小辈所穿,服孝期一年;
而‘大功’是质地稍微好点的麻布制作而成,适用于堂亲和表亲、兄弟以及外嫁的女儿,服孝期为九个月;
‘小功’使用的布料比以上几种服制要好,布料更细,其他相似。为距离更远之亲戚所穿,如已嫁人的堂姐妹、兄弟之妻或是为舅舅、母姨服丧而穿。小功布衰裳,澡麻带绖,五月者,服孝期五个月;
‘缌麻’则用更细的熟布制成,同族兄弟姐妹和外姓中的表兄弟、岳父母穿孝都用这种服制,服孝期三个月。
汝辈尚小,未经历世事,对丧葬习俗不甚了解亦属正常。”
“整个队伍好像是男子在前,女子在后。”上官凌仔细观察了殡葬队伍,也悄声说道。
“是的,一般而言,送葬队伍按照与逝者关系的亲疏为序,男子在前,女子在后。亲者在前,离灵柩较近,疏者在后,离灵柩较远。”璇滢继续耐心解释道。
忠尧看了半晌,压低了嗓音问道:“老师,弟子尚有一事不明。”
“何事?但说无妨。”
“为何送葬队伍前列会有放一株柏树,还要专人双手执锸(chā)?”
“执锸掘土和柏树象征着墓地。所谓‘墓上树柏,路头石虎’。引路之‘铭旌’也称为‘柩’,现下也有人称作‘幡’,是招魂的标志。铭者,明旌也,以死者为不可别也,故以其旗识之。”
忠尧轻轻“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咕哝道:“风俗文化也是博大精深啊。”
目送殡葬队伍渐行渐远后,昆羽宗一行人继续前行,一路街道两旁门可罗雀,唯有经过的“松柏福寿”棺材铺人来人往,伙计们忙忙碌碌,在日以继夜地赶做订单。
众人在棺材铺前驻足片刻,心里很不是滋味。忠尧见一小伙计正抡着榔头在钉棺材板,上前询问道:“这位小哥,在下乃昆羽宗门下,请问这些棺材是何人所订,将送往何处?”
伙计闻言抡起的榔头停在空中,轻轻放下,转过身来,打量了一番众人,而后才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有所不知,前些时日,镇上有人突发疾病,数日内便暴病而亡,本以为只是个例,不曾想仅隔了二三日,患病之人竟越来越多,始初之时,医馆和药馆的门槛都踏破了,可惜这怪病甚是蹊跷,就连镇上最有名的泰和医馆的季神医都未能幸免,季神医前一日辰时尚在出诊,午时便神志不清,次日便就一病不起,至于死因,传言众说纷纭,有说他中了什么邪秽之物,也有说是得了什么怪病染疾而亡,他的家人怕受累及,索性将其横尸野外,连口棺材也不给置办,唉,甚是可叹啊……
其后,见疾病肆虐,街坊邻居人心惶惶,谈虎色变。镇东赵太丞所开的九春堂和镇中汤子凉大夫所开的康平医馆都大排长龙,奈何诊病服药后未见好转,反而在其后数日内不断有人亡故,病者家人还一度聚集闹到了医馆讨说法,吓得九春堂和康平医馆都闭门谢客。
镇上孙员外还说许是触怒了水神,还组织大家捐钱捐物,献祭了二十对童男童女,结果不但疫情未有减轻,连孙员外也得了怪疾,不幸因病告殂。
你们若是要在镇上停留,千万要留意,恐疫疾祸及汝身。慎之、慎之!”
众人愕然,不禁齐声惊呼:“献祭?!”
“这也有人信?……”忠尧暗示思忖道。
黎诗吃惊地看了忠尧一眼,小声试探着问道:“孙员外?就是刚刚……”忠尧会意,冲着黎诗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