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众人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顿时泄了气,有些垂头丧气。
骆帅想到元院使特意叮嘱的要教训教训忠尧,思索了一下,便说道:“这样吧,你过来。”说罢,他朝忠尧招了招手。
忠尧二话不说走上前去。骆帅一只胳膊搭在圈椅的扶手上,用手指轻轻敲打着,身子往后一躺,懒洋洋地说道:“瞧见那边那位姑娘了没?”说着,下颚微微扬起,朝“茶旗”的方向努了努嘴。
忠尧闻言,侧过头去看了看,只见“茶旗”下站着一位身着绮罗襦裙,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的女子正极目远眺,望着对岸,茶摊边上还拴着一条大黄狗。
“若是你能只说一字,逗那女子发笑;再说一字,令此女子骂街。本大爷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你们渡江而去。”骆帅轻描淡写地说道,眼中微微带着笑意。
这不是故意刁难吗?就说两个字,要让一个陌生女子又笑又怒,转折还如此之大,如何能办得到?怎么可能办得到?莫要说两个字,就是两百个字都未必能行!
高雅郭等人一听,竟是这么个馊主意,一下子都犯了难,不禁面面相觑,愁眉不展。黎诗更是焦急万分。她将目光转向了忠尧。
忠尧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他沉吟半晌,目光游移不定,那条大黄狗进入了视线。他的脑海中猛然记起双庆茶肆中欧也讲过的那个让县令学狗叫的笑话,突然灵光一闪,一拍大腿,欣然道:“有了!”
众人不禁面色一喜。只见忠尧笑眯眯问道:“就只准说两个字,是吧?”
“没错。”
“好,我答应你!”忠尧满口应承,道,“我们一言为定,若是我办到了,你可得遵守诺言,放吾等过江。”
“决不食言!请吧——”黑衣男子得意洋洋抬了抬手,示意忠尧可以开始了。他嘴角微微勾起,在等着看笑话。
忠尧笃定地笑了笑,转过身,疾步走到那只被栓着绳子的大黄狗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面容悲凄地高声呼道:“爹——”
“茶旗”下站着的那女子一愣,从远处收回目光,见忠尧跪在地上,对着一只狗叫爹,随即放声大笑,咯咯笑个不停。她捂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笑出来了。
忠尧见时机已到,决定趁热打铁,稍微酝酿了一下后,又抬起头,眼泪汪汪、可怜巴巴地对那女子叫道:“娘!”
那女子顿时一怔,笑容僵在了脸上。
待反应过来后,她不禁火冒三丈,勃然大怒,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忠尧,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你这个神经病!脑子进水了!乱嚼舌根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都这么大的人了,小模样还长得挺标致的,怎么一张口就满嘴喷粪呢?!一点家教都没有,书都白读了么?”
“众目睽睽之下,你竟敢如此羞辱老娘,含沙射影辱我清白,咒我嫁了个狗丈夫!咒我丈夫是狗,你……你……你太过分了,不得好死!人家年岁不大,是三八,三八……哦,二十四,我才二十四呢!不是所谓的大龄剩女!老娘只要抬手一指,想娶老娘的男人从这里排队,可以排到……排到嘉陵江边!”
子翃见状,有些不服气,嘟哝着说道:“这里不就是嘉陵江边么?排队求娶的男子一个都没有……”
在那女子暴怒的辱骂声中,忠尧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他一言不发,静静伫立一旁,低着头,面带笑容,耐着性子侧耳聆听。
可是任凭那女子如何怒骂,忠尧却一点儿都不生气,也不回嘴。不仅不生气,还越骂越开心。
那女子骂得累了,觉得甚是奇怪,忽然闭上嘴巴,不骂了。
这时,忠尧笑眯眯地转过身来,对着骆帅双手一摊,说道:“怎么样?”
骆帅吃了一惊,从圈椅里霍地一下站了起来。他身子站得笔直,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指着忠尧说道:“好小子!这种事情……你也做得出来!你怎么做得出来?!”言讫,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双手抱拳朗声道:“骆某,甘拜下风!”语罢大手一挥,又高声喊道:“放行!放他们过江!”
忠尧眉梢带笑,朝骆帅微微颔首。他径直走回欣喜不已的高雅郭等人身边,说道:“走吧!”一行人遂向栈桥走去。
黎诗扭头瞥了忠尧一眼,心疼地说道:“忠尧哥哥,委屈你了。”
“唉,大丈夫能伸能屈,昔日韩信尚可受胯下之辱,况乎我一无名小辈?”忠尧淡然笑道。
子翃闻言快步上前,竖起大拇指赞道:“师弟,不过,话说回来,你可真机智!若是换了师兄我,这种事儿……啧啧,我还真做不出!嗯,不错,果然天赋异禀啊!”
“我怎么觉得这好好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馊得变了味儿呢?”忠尧没好气地冲着子翃瞪了瞪眼,吓得子翃急忙往欧也身后一躲。
黎诗笑着摇了摇头。
彼时,已至船边,高雅郭催促起来:“你们别闹了,快上船吧!”于是,两人只得“休战”,随其余人一起上了船。
船夫撑着船离开岸边,向斜对面的依来渡口划去。
两江交汇之处便是温汤峡的入口。
温汤峡峡岩高耸,幽深峻峭,景色优美,为小三峡之冠,因峡中有温泉,古时在泉口建有泉池,故此得名。
舣(yǐ)舟温汤峡,但见峡谷深遂,江水平静,风光妩媚多姿,两岸山岭高峻,奇峰突起。北崖西山、禅岩,岩壁挺立,犹如刀砍斧削,虾蟆溪从中下切,形成二岩对峙,奇特壮观,峡岩之腰,泉如汤涌,云根窦生,景色秀丽。
峡口两侧岩壁上有一个能容纳数十人的岩洞,上面架着一排飞弩,飞弩旁边各有一只驺(zōu)虞看护,另有十多名劲装打扮的黑衣人巡逻警戒。那驺虞生得虎躯猊(ní)首,身形大若猛虎,一只五彩毕具,一只白毛黑纹,皆尾长于身,有一条超长蓬松的大尾巴,乘之据说可日行千里。
若只是乘船渡江,看嘉陵流碧,观缙云夕照,倒也是轻松惬意。可惜忠尧八人心事重重,也无心细细欣赏两旁风景,有的多是警惕。
船行一刻,终于抵达对岸。那船只停靠稳当后,昆羽宗八人上了依来渡口栈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