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忠尧再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身处洛水河畔的阳林之中,不由大吃一惊。他左顾右视,但见马儿悠闲地在草地上吃草,曹子建则端坐于一几案前,凝笔挥毫,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婢正在研磨,身后几名仆从侍立在侧。
远处,多名侍卫十步一人,围成一圈,面朝外,在警戒外围。
“看来,是负责接应曹子建的人已经到了。”忠尧心中暗暗思忖着。
“你醒了?”曹子建落笔写完最后一个字,将笔轻轻搁下后,淡淡地问道。
忠尧有点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点点头,反问道:“我们不是在船上吗?”语罢,从地上一跃而起。
曹子建尚未答话,身旁的一名仆从便笑出声来:“船上?这哪有什么船啊!吾等随四公子一路行来,人困马乏,在此小憩,就见使君从半空坠下,莫不是脑子摔傻了吧?”
话音一落,众人哈哈大笑。
忠尧闻言大吃一惊,急忙走到曹子建身边一看,但见那镇纸下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字,尤以开篇三个大字格外惹眼。
他顿时失声叫了起来:“洛——神——赋?!”
曹子建浅笑,微微颔首,不无得意地说道:“方才倦乏之际,做了个梦,竟与昨夜之梦有异曲同工之妙,令人缱绻悱恻,欲罢不能,因之感慨,遂作此赋。”
“难道,我方才从天上掉落,竟是无意间闯入了他的梦境?”忠尧思量着,又焦急地问道:“那四公子可认得我?我们在……那个,梦里……”
“一起上船追洛神嘛,怎么会不记得?”曹子建呵呵一笑,“若是不记得,我这些侍卫早就将你捉起来啦!”
“哦,原来如此,”忠尧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口中小声嘀咕道,“看来是真的误打误撞闯入了他的梦境唉……”
“你说什么?”曹子建闻之讶然,将头转了过来。
“没、没什么!”忠尧急忙改口道,“我是说后来我们乘船有没有追上洛神?”
曹子建遗憾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怅然若失间,思念之情萦绕于心头,久久不能挥去。
一名随从见天色向晚,上前进言:“四公子,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启程吧,宜早日返回鄄城为妙。”
曹子建略作沉吟,微微颔首,对忠尧说道:“你我就在此别过吧!”言毕,站起身来与忠尧互相作揖告辞:“后会有期!”
忠尧也恭敬地作揖礼别:“后会有期!”
礼毕,曹子建命仆夫备马就车,踏上向东归返之路,但当手执马缰,举鞭欲策之时,却又怅然若失,徘徊依恋,途中仍频频回首,祈盼洛神再现。
偶然间心似缱,梅树边。
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守的个梅根相见。
暮色苍茫,忠尧望着曹子建驾车远去的背影,慨然叹道:“神女藏难识,巫山秀莫群。襄王纵有巫山梦,神女却无云雨心。唉——”
送走了曹子建一行,回想着梦境中所发生的一切,以及洛神之言,忠尧决定亲自前往洛水源头去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到她口中所说的“灵龟石”。
于是,他唤出月神之翼,奋翅而翔,缘洛水逆流而上。
洛水两岸果然每隔大约十里就有一座洛王庙或禹王阁,不过可惜的是绝大多数庙阁建时辉煌,却终究敌不过岁月的沧桑。光阴荏苒,世事变迁,不少庙阁风化后仅仅留一些残垣断壁,望之凄然,满目凉荒。
忠尧一边溯流而上,一边琢磨道:“据《山海经》记载,洛水出于欢举之山,东与丹水合,水出西北竹山,东南流注于洛。《山海经》既然是上古地理志,料想在这方面应该不会错。洛河往东,经卢氏、洛宁、宜阳、洛阳,至偃师汇其支流伊河,是为‘伊洛河’,再东流至洛口,汇入黄河。是以,我得先去洛水源头寻那“灵龟石”,再顺流而下去黄河!”言讫,他下意识地加快了飞行速度。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天色愈来愈暗,前方已然黑乎乎一片,很快什么也看不清了。
不得已,忠尧只好安抚自己,先静下心来寻一处过夜的地方。
第一个浮现在他脑海中的,便是洛水两岸的洛王庙或禹王阁。
第二个浮现在脑海中的,却是紫金纹耀空间,但是因为身处别人创设的幻境,有太多未知,而且很可能一切都在他人掌控之下,所以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久,隐隐约约见右前方檀坞山上建有一座神坛,此地依山傍水,四周竹林葱翠,苍松翠柏郁郁参天,忠尧觉得这个地方风水不错,遂调整方向,往檀坞山上的神坛与庙宇飞去。飞近了一看,才发现此地三面环水,一面接岭,峻山挺拔,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忠尧对此地颇为满意,便飞至山顶,飘然而下,收起月神之翼。
山上有座禹王庙,庙宇宏伟,前三间有翘檐卷棚,后有五间正殿,南有戏楼,红墙黄瓦,恢弘威武。
庙前还有一个宏大的神坛用于祭祀。
只是,这偌大的禹王庙竟无半星灯火,四下阗寂无声,林间偶尔传来一两声猫头鹰凄厉的夜鸣。
纵身跃进庙内,忠尧这才发现此庙年久失修,破败不堪,看来已经荒废很多年了。
“将就一下吧,反正就一晚,天一亮就出发。”忠尧暗暗寻思道,一边打量着四周,穿过三间前殿,一边缓步进入后院正殿。
彼时,天色已晚,殿内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忠尧为了觅得一个安全之所,打了一个响指,灵力贯注于手指,食指尖突然出现一个光彩夺目的光点,散发着月华一般的清冷光辉。
目及之处,正殿内匾额斜悬,墙角、门梁等处到处都布满了蜘蛛丝,大殿正中有一尊禹王的巨型塑像,上面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背后是一幅巨大的“九州图”。供奉的案上也是积满了许多灰尘,地上散落着一些破旧的蒲垫、损坏的几案,以及一些残砖败瓦,角落里还有一些晒干了的稻草。
看到稻草的瞬间,忠尧笑了,他瞥了一眼禹王塑像的底座,——他已经想到了一个歇息的地方,晚上睡觉还有东西可以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