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的子翃,左顾右看,用手指着自己诧异地说道:“你是在叫我们吗?”
“是啊,是啊!”算命先生笑意盈盈走到跟前,说道,“正是叫你们二位!”
欧也回过头来,惊异地望着算命先生。
那算命先生将二人粗略打量了一番,小声问道:“二位可是外乡人?”
子翃呵呵一笑:“是外乡人又如何?不是又当如何?”
“二位来汴京可是为了赶考?”算命先生又笑眯眯地问道。
子翃听罢噗嗤一笑,反问道:“你看我们这身打扮,像是进京赶考的士子吗?”
岂料,那算命先生巧舌如簧:“哎,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岂能以貌取人?有些人喜欢儒雅之风,一身儒生打扮,可有些就喜欢舞刀弄枪,一身侠士装扮,还有些富家子弟,喜欢标新立异,穿着打扮往往能引人侧目。”
子翃一听恍然顿悟,心里琢磨道:“哦,原来是看我们穿着打扮不似贫苦百姓,觉得像个有钱的主,把我们当成待宰的羔羊啊!”想罢,他面上微微一笑,敷衍道:“看命就算了啊,缘由天定,我命由我不由天!师兄,我们走走走!”说着催促欧也一起赶紧离开此地。
“二位莫要那么急嘛!”算命先生却拦住去路,厚颜笑道,“且听我说几句再走也不迟。看二位官人面相,命中应是有福之人,只是近期不顺,可能会遇到一些惊骇之事,有危险呢。难道二位不想知道这化险为夷之妙法?”
子翃与欧也对视了一眼,两人神色有些狐疑。
算命先生见状,淡淡一笑,抬手指着竹棚下挂着的三块布条“神课”、“看命”、“决疑”,悠悠说道:“二位可知神课为何意?”
子翃与欧也面面相觑,觉得此人有些故弄玄虚,但还是耐着性子想看看他耍些什么花样,遂摇了摇头。
算命先生神秘兮兮地说道:“神课者,乃占卜也。纵使贵为士大夫,他的命运,也不过在我‘可否’之间。”
子翃、欧也将信将疑,不置可否。
“怎么?不信?”算命先生见二人神色犹疑,急了,抬手一指旁边的递铺说道,“二位可知此处是什么地方?”
子翃、欧也定睛一看,只见竹棚后不远处有条小溪,小溪后有一个院子,那院子大门洞敞,雄厚平整的门板上有一排排硕大的金色门钉(据《营造法式》俗谓之浮沤钉,浮沤即水面上的气泡),门上方偏右用线绳交叉固定着一张告示。透过院门,可以望见院内有一匹马儿吃饱了正歇在地上,一个马夫手持缰绳,躲在左侧的角落里懒洋洋地躺在那里打盹儿,简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葛优躺”。
门外,左边有一排柳树,大约四五株,右边则种着数株榆树,门口两边有九名厢军铺兵打着裹腿(想想谁还打绑腿?对,八路军),着装一致,却因久候无差遣而渐渐困睡。这些铺兵姿态各异,或坐,或趴,或卧,或靠墙,或倚树,不一而足,两只公文箱也随手放在一旁。
厚实的院墙乃泥土夯筑而成,上面扦(qiān)着参差交叉的竹钎(qiān)以防有人翻墙而入;院墙旁边,则整齐地靠放着六支长矛,其中四支缠着红绳,两支挂着红缨。门前右侧还有一把折叠的落地大伞被收了起来,倚放在墙边。
欧也将那院子打量了一番,撇撇嘴,疑惑地说道:“这是什么地方?官衙么?”
算命先生一拍手,惊喜地说道:“这位小官人果然见识不凡!说得没错,这就是官衙!”接着,这算命先生开始眉飞色舞地吹嘘起来:“你看这官衙地处交通要道,旁边还有一座享誉京师,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太平寺,足以说明此地之重要。若是没点儿本事,能把敝人的小摊设在官衙门口吗?这官衙左右门口能摆摊的,还有其他人吗?没有,就我一个。”
欧也扫视左右,还真如这算命先生所言,只有他一个竹棚设在了官衙右侧,左侧只有两个挑担货郎在歇脚寒暄,便点了点头:“嗯,的确是只有你这一个摊,有点儿本事。”
巧言令色的算命先生见此情形,遂趁热打铁道:“不如二位随我移步,入内小坐,品茗一叙。”说着,抬手欲请欧也一道走向那竹棚。
“等等,”子翃沉默了一阵后终于打破沉寂,他望向竹棚后的院子,皱着眉头说道,“你说的这官衙我怎么越看越像是递铺啊?”
算命先生脸色顿时为之一变。
子翃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我好像在哪儿看到过,这递铺以军卒代民役,分为步递、马递、急递三种。这间递铺地处要路,看样子既是送往城外的第一站,也是送达皇城的最后一站,应该是急递铺。设置在城门外,应该是考虑到夜间城门会关闭,让夜里赶到的官差便于歇息。”
一见自己关于“官衙”的谎言被识破,算命先生眼珠子一转,连忙笑着故作惊呼道:“哎呀,这位小官人真是见多识广,好记性啊!我就说嘛,二位一看眉宇之气就知道不同凡响,果不其然呢!实不相瞒,这的确是间急递铺,不过,急递铺也是官衙呀!往来公文密信多重要啊!”
他自圆其谎的本事还真不是盖的。
子翃却不吃他这一套,只是淡淡一笑:“这位先生,算命呢,就算了。”
“算了?”算命先生微微一怔,故作不解,“那是算还是不算?”
“不算!”子翃斩钉截铁地答道。
算命先生有些尴尬,不过,为了生意,他仍旧没有放弃努力。他勉强笑了笑,又继续花言巧语说道:“二位若是不想看命,还有‘神课’,也就是占卜,以及‘决疑’可以试试啊!”
子翃不耐烦了,故意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有一个疑问,你不是能‘决疑’吗?多少钱一次?”
算命先生眉眼带笑,伸出一根指头比划了一下:“一百文,可决疑一次。”
子翃呵呵笑道:“不就是一百文一次嘛!来,告诉我,地下城哪儿有出入口,知道吗?知道的话,在下愿意奉上双倍价钱!”
“这……”算命先生一听要说出地下城的入口,顿时迟疑了。
“你不是挺有能耐、能‘决疑’么?”子翃见状,鼻中冷哼一声,“怎么,原来不知道啊!这疑惑解答不了?不知道就别叨叨!闪开,别挡了小爷的路!”
言毕,子翃与欧也二人转身即走,不再与那算命先生多费口舌。
“嘿,你……你这人怎么说话的?”算命先生气鼓鼓地伸出一根弯曲的食指,还想理论一番,却不料二人白了他一眼便径直走了开去,只得冲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忿忿说道,“出言不逊!我、我呸!”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师弟,看来寻常百姓还真不一定知道这地下城所在。”欧也边走边说道。
“师兄说的是,”子翃点点头,道,“我方才也就是试试他,借机脱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