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间换装的屋子门口,看门人转过身来,对子翃和欧也说道:“二位在此稍待片刻。”便径直进了屋,见一班伶人有的在更衣,有的在闲聊打趣。
那看门人口中一边轻声唤着:“隐娘,隐娘——”一边左寻右找,终于在一块悬挂的帘幕后找到了那位隐娘。
彼时,甄隐娘正在披一件外衣,突然发现有人掀起了遮挡的帘幕,而且还是个男人,当即吓了一大跳。她急急披好外衣,连忙回过头定睛细看,原来是熟识的看门人刘二,这才拊膺定了定神,舒了一口气,嗔怪道:“你个死鬼,吓死老娘了!”
语罢,径直从帘幕后走出,在化妆台前落了座,对着铜镜妆梳起来。
镜子中,出现刘二躬着个背,一脸谄笑的样子。
“瞧你贼眉鼠眼的那样儿!”甄隐娘瞟了一眼镜中的刘二,神色鄙夷。
刘二被骂,却不生气,反而腆着脸笑得更欢了。
甄隐娘瞧着刘二那副模样,有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感觉,她轻轻摇了摇头,一面梳头,一面没好气地说道:“说吧,今日来寻我有什么事儿?”
看门人刘二急忙上前一步,点头哈腰:“好事儿,好事儿!”
“好事儿?”甄隐娘停下手中梳着头发的篦子,眉头微蹙,“什么好事儿?不会像上次一样,好心变坏事儿吧?”
满脸堆笑的刘二神色一敛,连忙摇头道:“不会不会!这次是真的好事儿!”话音甫落,扭头向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又继续说道:“我这儿来了两个贵客,年轻的贵客!看那穿着打扮甚是不凡,还一出手就给了一两银子!他们呀,既年轻又有活力,初到京城,环肥燕瘦都想体验一番,看看是什么滋味……”
“你的意思是……”甄隐娘睫毛微动,若有所思。
“我看呢,他们是好菜都吃腻了,想换换口味!去地下城玩玩!所以,一来就问我地下城在哪里,瞧那急不可耐的样儿,嘿嘿嘿嘿……”刘二眉飞色舞地说道。
“带他们去地下城,他们能给多少钱?”甄隐娘嘴角一勾,问道。
刘二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至少这个数!二两银子!介绍得好,还有多!”
“他们要出得起价钱,干脆老娘去陪他们算了!”甄隐娘把梳头的篦子往案上一放,顺手取了一枝红色的花儿横咬在嘴里,抬脚往旁边的长条凳上一踩,姿势豪放,颇有些新龙门客栈里老板娘的做派。
那刘二见状,急得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怎么行?!”说着说着便垂下头来,嗫嚅道:“你你……我、我不允许你那么做……”
“不许我这么做?哼,你是我什么人?还不都怪你没本事!废材!也是,当初是我鬼迷心窍,也不知道看上你哪点了!”甄隐娘气鼓鼓地说罢,霍地一下站起身来,把口中的那枝红花往案上一扔,“带路!”
“哎、哎!”
刘二口中应着,唯唯诺诺,连忙奔至前面引路,疾步往门口走去。
甄隐娘出了门,瞟了一眼等候在门口的子翃与欧也二人,一句话也没说,径直扭着婀娜腰身向前走去。
刘二紧随其后,回过头冲二人招手道:“跟上,跟上!快来快来!”
四人进了一条走廊,七弯八拐,竟到了勾栏的舞台下面。
台下有一个堆放演艺杂物的暗室,甄隐娘令三人在门外稍等,她先入了内,隐没在一堆杂物后鼓捣些什么。
半晌,她找到一个机关轮盘,轮盘上有一首李商隐的诗《乐游原》: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甄隐娘依照一定的次序按了诗中的五个字:古阳意近好。
俄而,地下传来一阵机关齿轮转动的异响之声,地上的一块厚重的石板徐徐移开,出现了一个宽约四尺、长约七尺的入口,一道石阶缓缓而下,通道内灯火晦明晦暗,似乎别有洞天。
事毕,那甄隐娘小心翼翼隐藏好机关轮盘,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从一堆杂物后走了出来,头一歪,对子翃、欧也说道:“门开了,走吧!”
四人走到地下城入口处,子翃和欧也探着头往里面瞧了瞧,却只看到一条通道,其余的什么也看不见。
刘二神情焦急,催促道:“二位,进去就是地下成了,请吧——”
子翃警惕地说道:“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地下城啊,万一是个关人的密室或牢狱怎么办?”
“二位这是说笑了,怎么会是关人的密室或牢狱呢?”刘二嘿嘿一笑,拍了拍胸脯,振振有词地说道,“我刘二做生意从来都是讲信誉的。”
欧也想了想,说道:“我觉得我师弟说的挺有道理的,不如你们跟我们一起进去吧!”说着,将刘二朝入口处一推。
“别推,别推!好好好,我、我陪你们进去!”为了赚钱,那刘二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不料,甄隐娘却不乐意了,忽然厉声说道:“你敢?!”
刘二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往子翃身后躲去。未几,又探出头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我……我就进去带个路,带个路而已……最、最多也就看看,不不不会身体力行的!”
甄隐娘把手一摊,对刘二喝道:“把你身上所有的钱都拿过来!”
“哦、哦。”刘二急忙解下腰间的荷囊,递了过去,声音有些发抖,“全、全在这儿了!”
甄隐娘接过荷囊,在手中掂了掂,满意地点了点头:“嗯……”接着,又伸出手拦在子翃、欧也二人面前,示意付钱。
子翃瞪大了眼睛,不解其意:“什么?”
“什么什么什么?”甄隐娘一脸不爽,眉头一皱,又用手比划了一下,问道,“钱呢?”
“什么钱?”子翃微微一惊,故作不解。
“什么钱?少装蒜!当然是带路钱!”甄隐娘不满地说道,“说好的二两银子。”
“哦,是这个钱啊。”子翃看看甄隐娘索要银子的手,又看了看她那副舍我其谁的神情,为防不测,神色一敛,坚持说道,“进去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