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在旁边沉默了许久的忠尧好奇地问道:“阚(kàn)七娘,那你又怎么会改姓阚(kàn)的呢?”
阚(kàn)七娘苦笑道:“那是因为初到汴京时,老是有人在背后好奇地对我指指点点,他们总是会说,看,那个姓名最长的又来了!久而久之,奴家索性就改了这个阚(kàn)姓,免得再遭人非议。”
这时,一旁的云婀打趣道:“我觉得你应该改姓‘一’。”
“呃?”聂府尹一愣,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你原来的姓是最长的,笔画最多,最不好记;若是改为‘一’,则笔画最少,最好记。一氏的源流是这样的,其一是商朝开国君主子履,又名为天乙,其后人遂以‘乙’为氏,又改为‘一’;其二是北魏孝文帝改革,鲜卑部分一那娄氏和乙弗氏,也改为了‘一’。姓一也很霸气的,可以说霸气侧漏,譬如你可以叫‘一君王’、‘一美女’、‘一个人’、‘一张床’什么的……”
“我名为‘七’,那就是‘一七’了?”阚(kàn)七娘反问道。
聂府尹也调侃起来:“叫‘一七’总感觉意犹未尽,还不如叫‘一七得七’。”
“呃?”阚(kàn)七娘愣怔了一下,尴尬地笑笑,说道,“呵呵,还是算了吧。奴家可没有这份勇气。梁姑娘曾经要给我勇气,但我没要,因为没有勇气要。”
云婀嘿嘿一笑,笑容有些勉强。
忠尧看了云婀一眼,说道:“好了,别调皮了,言归正传吧。”
聂府尹的目光从忠尧、云婀脸上扫过,他眉眼带笑,转向阚(kàn)七娘问道:“那你是如何进颜家的?在颜家多少年了?”
“奴家善川食,烧得一手好菜,曾在孙羊正店做过铛头的帮厨。”阚(kàn)七娘一边回忆满满,一边动情地说道,“因有一段时间老爷常去孙羊正店宴饮,后来差奴家跑腿帮忙买过些香饮子、熏香之类的小物件儿,一来二去,老爷觉得我手脚利索,办事靠谱,就让我从孙羊正店出来了。恰巧,颜家与孙羊正店就差一个街口,也很方便,所以奴家索性就辞了孙羊正店的工,到了颜家。这一做,就是十余年。平时,老爷就喜欢我烧的菜,不过,偶尔也点点外食换换口味。”
聂府尹听罢微微颔首,向忠尧使了个眼色。忠尧接过话茬问道:“颜老爷平日里待你如何?”
“我家老爷平日里待下人都很好,也很少责骂。当然,平时里责骂我们多的,都是大娘子桂氏与妾室崔小娘,若在她们手下有什么逃不过的惩罚了,大伙儿都会跑去向老爷求情。”阚(kàn)七娘怔怔说道,脸上浮现一丝笑容,似乎沉浸在回忆里,顿了顿,又说道,“因为奴家变着法子烧菜,老爷也总吃不腻,是故老爷对奴家关爱有加,时不时也会赏赐些银钱给我。我曾经以为,一辈子也就在这里终老了……”
说到这里,阚(kàn)七娘忧郁的眼神里似乎涌起一阵哀伤,语气也变得惆怅起来。
忠尧想了想,接着问道:“阚(kàn)七娘,据你所言,你家老爷待你不薄。为了早日查明案情,找出幕后真凶,希望你回忆一下事发当晚你所知道的情形,把你所知道的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一讲,每一个细节都不要错过。”
阚(kàn)七娘默默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因为知道老爷要在家中用膳,当天午时过后不久,我便开始张罗晚膳,先是上街去采买了一番,回来后就一直在后厨忙乎,哪里也没去过。大约申时,钟虞跑来后厨,让我抓紧时间,说是老爷今晚要在晴云轩与崔小娘一道用膳,奴家不敢怠慢,让兰儿和秋灵过来打打下手,洗洗菜、升升火什么的。”
“也就是说,后厨不止你一个人?”忠尧眉头微微一皱。
“是的。”阚(kàn)七娘答道,“当日后厨有我、兰儿、秋灵三个人。”
“除了你,有没有人单独接触过菜品?”忠尧追问道。
阚(kàn)七娘仔细回想了半天,摇了摇头:“没有。”
“那菜做好后,是谁送去晴云轩的?”忠尧又问。
“是兰儿和秋灵一起送过去的。”阚(kàn)七娘说道。
忠尧继续问道:“确定没有分开送?”
“绝对没有,”阚(kàn)七娘摇了摇头,语气十分肯定,“是奴家亲自帮忙准备的食盒,并目送二人出去的。”
忠尧与聂府尹对视了一眼,两人若有所思。随后,忠尧接着问道:“那晴云轩当晚有没有吃剩的饭菜?”
“有。”阚(kàn)七娘颔首道,“昨晚老爷和崔小娘吃的并不多,剩余的饭菜都被晴云阁的女使半夏给送回来了。”
聂府尹忽然插话道:“也就是说,剩余的饭菜现在还在后厨?”
阚(kàn)七娘轻轻点头:“嗯。不过,剩余饭菜中少的就直接拿去喂了狗了,多的还留着,存放在冰井中。”
忠尧沉思了一下,话锋一转,又问道:“钟虞此人在颜家如何?”
“他跟了老爷很多年,曾是家中最得力的心腹之一。”阚(kàn)七娘平静地说道。
忠尧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眉头一皱,连忙问道:“曾是?此话怎讲?”
“他有一次差点被老爷下令逐出家门,起因是有人告他偷窥崔小娘沐浴。”阚(kàn)七娘如实说道。
忠尧有些意外,心中暗暗思忖道:“此人看起来敦厚老实,没想到……唉!”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唏嘘不已,随后又继续问道:“那钟虞是什么反应?”
“为了自证清白,继续留在颜家,他请求老爷处罚,但老爷一怒之下,将之处以了宫刑。”阚(kàn)七娘冷笑道,颇有些鄙夷的意味。
忠尧听罢震惊不已,啧啧道:“竟还有这等奇事……偷窥一次就被处以宫刑?这委实罚得太重了些,还是私刑。”语罢,顿了顿,忠尧继续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事情发生也没多久,一年不到而已。”阚(kàn)七娘淡淡答道。
“那钟虞对此就没有任何怨言吗?”忠尧感到有些好奇。
阚(kàn)七娘想了想,答道:“也许心中有吧,但平时未见其当众流露过什么不满。”
“好吧,有劳了。”忠尧说罢,朝聂府尹使了个眼色,聂府尹也没有其他问题,遂让阚(kàn)七娘退下了。
接下来,入内前来问话的是大娘子桂芝奕的贴身女使白芷。
不过,白芷知之甚少,唯一知道的便是端去羹汤时,恰好撞见老爷从芳菲阁出来,与桂芝奕所言并无二致,问她其他的,一概推说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