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婀理了理思绪,又道:“至于庖人阚(kàn)七娘,她在崔小娘到来之前,与颜爽曾有过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颇为暧昧。
自从崔小娘嫁入颜家之后,她因为夺爱之恨而迁怒于崔小娘,或继而对颜爽心生怨恨,的确有这个可能。因为从表面看来,她或许可能认为是崔小娘导致了她受到冷落,进而与主君之间没有了结果。
但是回过头来仔细想一想,她若敢冒险这么做,对她似乎也没什么好处,是弊大于利啊!
虽然可能是泄了愤,一时心里痛快了,但痛快过后呢?
下半生没了安稳的着落不说,还可能因此把自己搭进去。一旦被官府查实,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她前半生漂泊流离,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下得了这个决心吗?
窃以为,她下不了这么大的决心。
除非有人授意,许以更大的好处。”
众人听罢,对望了一眼,觉得有些道理,忠尧也轻轻点了点头。
云婀继续说道:“我们再来看钟虞。钟虞此人是怎么说的呢?
据钟虞所言,他怀疑大娘子桂芝奕,是因为他曾听到颜爽与桂氏在芳菲阁中发生过激烈争吵,但主君一死,他还得仰仗新的主人,所以有些话他也不敢乱说。
若其所说的是一切都是真的,那他内心对颜爽应该是感恩的,所以,在此情形下他五味杂陈,心情颇为复杂。
当然,从他透露的情况来看,阚(kàn)七娘也是一个值得怀疑的对象。
而阚(kàn)七娘是怎么说的呢?
她的怀疑对象是钟虞,理由也很简单,钟虞有了非分之想,仅仅因为一次偷窥就被处以宫刑,从而断子绝孙。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个杀人动机,很充分。”
黎诗听罢云婀的分析,颔首表示赞同:“云婀言之有理。”语罢,转向忠尧问道:“忠尧哥哥,那你有什么看法?”
忠尧沉思了一下,条分缕析地说道:“云婀分析得很好。此案嫌疑最大的按理说应该是桂芝奕,但根据目前的情况,她的嫌疑反倒可以基本排除。
再来说说嫌疑第二大的崔小娘。
若崔小娘与前夫江寅才生活多年,感情颇为深厚,而她与颜爽在一起生活的时间才一年多点,说崔小娘是幕后真凶,也完全是有这个可能的。
若是家仆钟虞或庖人阚(kàn)七娘在饭菜中下毒,虽有这个可能,但还有疑点。
为什么同样是吃了晚膳,颜爽就死翘翘了,而崔小娘却活蹦乱跳的?
莫非家仆钟虞或庖人阚(kàn)七娘皆能精准投毒?抑或,此二人是将毒涂抹在了颜爽专用的酒器盘盏之上?又或是……筷子之上?
关于阚(kàn)七娘,我还有一个看法。
在崔小娘嫁入颜家前,那么长的时间里,颜爽都未把阚(kàn)七娘扶为妾室,显然这颜老爷不过是图一时新鲜,逢场作戏而已,并未真心要怎么样。对于这一点,想必阚(kàn)七娘亦是心知肚明的。
但阚(kàn)七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许她也曾动过一些心思,想博取主君的欢心,但她的肚子不争气,显然没有成功。
唉,古往今来,大户人家中主人若是看上了哪个女使或婢女,要她做通房丫头,侍个寝,暖暖床,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所以,就目前的情形来看,依我之见,崔小娘的嫌疑反而较大,家仆钟虞次之,庖人阚(kàn)七娘的嫌疑最小。”
高雅郭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道:“那接下来我们就按照这个思路展开调查。”
“好,好!”众人纷纷赞同。
“忠尧师弟,明日有何安排?”高雅郭略微想了想,又问道。
“目前尚不能确定颜爽身中何毒,这条线不能忽视,也得好好查一查。”忠尧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黎诗愣了愣,睁大了眼睛问道:“忠尧哥哥,连你都不知道这颜爽是身中何毒而亡啊?”
忠尧微微一笑,伸手刮了一下黎诗的鼻子,叹道:“是啊,你忠尧哥哥不是万能,也不是药神呐!”说着,他站起身来,理了理思绪,一边踱步,一边说道:“若是中了虫毒,则遍身上下、头面、胸心并深青黑色,肚胀或口内吐血,或粪门内泻血;
若食果实、金石药毒,其尸上下或有一二处赤肿,有类拳手伤痕,或成大片青黑色,爪甲黑,身体肉缝微有血,或腹胀,或泻血;
若中酒毒,则腹胀,或呕吐,或泻血;
若中砒霜、野葛之毒,得一伏时,遍身发小,作青黑色,眼睛耸出,舌上生小刺、绽出,口唇破裂,两耳胀大,腹肚膨胀,粪门胀绽,十指甲为青黑色。
而中金蚕蛊毒者,死尸瘦劣,遍身黄白色,眼睛塌陷,口齿露出,上下唇缩,腹肚塌凹。以银钗验之,作黄浪色,用皂角水洗之不去。
可颜爽所中之毒呢,皆与上述症状不符。”
“那……”黎诗听罢沉默了。她仔细想了想,皱了皱眉头,又道:“那颜爽的衣服上有没有残余的毒药呢?”
忠尧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被抛尸池中,衣服上即便有毒药残留,也被池水洗去了。”言讫,不由心生感慨,叹道:“有时学得越多,反倒发觉自己越是无知。”
“中毒身亡的鉴别就那么难吗?”黎诗不解地问道。
“中毒身亡倒是容易鉴别,”忠尧淡淡说道,“凡服毒身死者,毒药入口,或时即发作,或当日早晚发作。若其药性偏慢的话,也会有一日或二日后才发作的。毒发时,或有翻吐白沫,或有呕吐不绝。
死者若是生前中毒,经过较长时间毒发身亡,通常遍身作青黑色。甚者,亦有黑色,但皮肉尚存。若时日经久,毒入膏肓,则皮肉腐烂见骨,其骨黪(cǎn)黑色。此种情况细细一验,便容易知晓。
若是人死后,再将毒药灌入死者口内,伪造中毒假象,皮肉与骨只作黄白色,只要用心验查,也能辨别。
是否中毒身亡容易辨别,可难的是查出死者所中何毒啊!”
高雅郭听罢,思索了一下,说道:“既然衣服上找不到残余药物,那便只能想办法去寻他曾经用过的药物器皿之类的了。”
忠尧颔首赞同:“我也正有此意。”语罢,转过身来扫视左右,抱胸沉思半晌,随后朝众人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