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燃从来不做梦。
无论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但她的身体和普通人一样,也是需要睡眠来纾解和修复的。
所以系统那改良版的蒙汗药,其实一开始是特供给她用的深度睡眠喷雾,后来某次做任务被围,她灵机一动掏出喷雾往四周喷了一圈,敌人立扑当场,呼呼睡了一地,从此才开发出了新功能。
也是亏得还有系统在,她才能放心地进入深度睡眠,如果系统发现四周有哪里不对,会在脑内直接叫醒她的,比如现在这样——
“燃燃,燃燃,姓金的摸到窗外了。”系统叫她叫得颇为急切。
自从离开大都,一路晓行夜宿,叶燃俱都不曾费过什么心思。
当金九龄想要讨好一个人的时候,那真的是……方方面面都打点得周全无比。
哪怕他们理论上正处在“亡命天涯”的路上,竟然也能安安稳稳地享用各处美食,绕个道看看沿途风景,若不是那辆精钢打造的大车实在太显眼难以忽略,就说是出门旅游也不为过。
甚至不过请叶燃出了一次面,用成昆演示了一次生死符发作之后,金九龄便将大车里装的那群反派也一并整治得服服帖帖。
可怜一群原本杀人不眨眼的豪强之辈,现在每日里都争抢着两个到车外放风顺带充当杂役的名额,能穿上仆从专用的青衣小帽便喜不自胜……
叶燃在一旁看着,也觉得此人颇有手段,倒是省了她许多的事。
不过眼见得离天山是越来越近,金九龄是除了她和系统之外,唯一知道目的地的人,算算时间也总该有些动静了。
虽然已经被系统叫醒,叶燃却仍是安静地躺在床上,连心跳和呼吸都保持着熟睡时的平缓,大脑却始终没有停止运转,和系统保持着交流。
“他在窗子外面转了两圈,脚步有点犹豫。”
“能说点我不知道的吗?”
“哦,他心跳速度很快,血液流速也很快,手里拿着个小竹管,本土世界的人通常拿来放迷烟毒烟什么的。”
“哎……”叶燃这次是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
金九龄这人有能力有手段有头脑……还有点儿运气。
而且至少截至目前为止,还是个正正经经的六扇门总捕头,没有被利益迷昏了头,去当什么绣花大盗,所以在叶燃这儿,他最多也只是个“待观察”的反派预备役而已……甚至当初在大都还给他留了条退路。
但如果心存恶意,那也只能请他下线了。
系统还在不停地播报进度,“他在窗户外面转了三四个来回了,唔,不太对,那个小竹管是堵了口的,应该没法吹迷烟……咦,燃燃,本土世界的人好像也用那个绑在鸽子脚上干什么来着……飞鸽传书?”
叶燃翻身下了床,弄出了些动静,就听见外面有人毫不迟疑地轻轻敲了敲门。
“叶姑娘可是醒了?”果然是金九龄。
叶燃没打算吓唬人,便放了他进来。只见金九龄手里果然捏着一根细细的竹管儿,一头的蜡封显然刚刚挑破。
当着通缉犯还能收到别人的飞鸽传书,叶燃心里对金九龄的评价又高出了一截,只是看他脸色发白,又有点奇怪这里面写了什么信息。
金九龄捏着那竹管儿,迟疑了一会儿,才递给叶燃,叶燃并不伸手去接,只同他道:“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就直接问吧。”
金九龄一路行来,的确疑惑颇多。
他向来是个很识时务的人。
叶燃武功奇高,自己不是对手,她又有寻踪觅迹的奇术,自己躲也躲不掉,她还有辖制人的厉害手段,虽说不曾用在自己身上,但圆真,不,成昆的“生死符”发作时的惨状,他也是看在眼里并不想亲身尝试的。
既然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是以对于被叶燃辖制,从朝廷总捕头变成朝廷通缉犯这件事,他比自己想象中的更能接受,甚至已经开始规划后半生该如何在逃亡中度过了,这天下虽大,反元的势力也不少,他理当能找到一个称心合意的主家东山再起。
但这一路走下来,他的心思渐渐地也好像有些变了。
多年以来还是他第一次没带着案子出京——自己背着案子不算,也无需殚精竭虑四处寻找线索,也无需往来迎送赔笑待人。
虽则没有鲜衣怒马,名酒美人,呃,美人……不能说是没有的,但刺儿太扎手,也只能眼里看看而已,连肖想都不敢的……
如这般每日里围着衣食住行的琐事打转,闲来在大车中的那群人手上试试他当总捕头的手段,逐渐连他们三岁尿床五岁掏鸟窝七岁放火之类的底细都挖了出来,更有多处藏宝之地……倒是反而渐渐觉出了些逍遥江湖的意味来。
实在是他这些年来未曾尝过的快意。
按理说叶燃做下火烧皇宫这等大事,他协助逃离,等同叛逆大罪,早该侦骑四处,传檄天下了。
但稀奇之处就在于此,六扇门中不但一直没有发出通缉榜文,甚至……根据张李二捕头给他传的暗信来看,连新的总捕头都不曾任命,仍是他二人代管,底下的捕快更是以为金总捕是奉命出去办什么秘密差事,一切如常运转。
而今早收到的重磅消息,才是震得他急匆匆来找叶燃的原因。
受权臣掣肘,退居宫中已久的惠宗突然发难,大都之中侦骑四出,多位勋贵均已被捕入狱,太师脱脱回府待罪,汝阳王被禁足在王府之中……罪名是私藏重器,结党谋逆,火烧大明殿。
他心里隐约觉得此事与叶燃脱不了干系,又有些难以置信,所以急急忙忙地前来求个答案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