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遥负手下了高台。
他并不曾使用什么轻身功夫,只一步一步地沿着台阶走下来,气定神闲,泰然自若。
一直走到杨逍身边,这才立定。
这两人均是容貌一等一的美男子,此时并肩立在一处,恍若芝兰玉树,交相辉映,倒越发显得对面的宝树王等人形貌陋鄙,不堪入目了。
范遥目光在十二位宝树王面上来回梭巡,果然便看出此前在台上叶燃同他指出的那两个假冒的法王,虽然衣衫华贵,但身形卑恭,藏头缩脑的,连目光也不敢同他对上。
他不像杨逍那般目无下尘,但骨子里也自有身为高手的傲气在,不屑与这等人为敌,当下随意指了另一人,道:“范某奉教主口谕,特来与诸位好生讨教一番,便请这位赐教罢!”
范遥所指之人正是排名第八的镇恶宝树王,身形魁梧,碧眼虬髯,身披一件华贵的裘衣,身侧的侍从手中捧着一把大砍刀,显然是他惯用的武器。
镇恶王见范遥点了自己,看了一眼大圣王,见他微微点头,方脱了裘衣交给侍从,自己接了大砍刀走上前来,侧头打量了范遥一番,方以生硬的汉语道:“小子,你经不起我一刀的,快些认输罢!”
这镇恶王天生神力,在十二宝树王中武功仅次于常胜王。
俗话说“一力破千会”,他在还未修习总教心法之时,便是出了名的大力士,任凭遇到什么样的敌手,都是势大力沉地一刀过去,立时将人斩成两截。
因功得授残缺版的乾坤大挪移心法之后,更是如虎添翼,几乎战无不胜。
此时同范遥说这话,倒是好心怜惜他生得俊秀文雅,怕他被自己一刀劈成两半,未免不太好看。
范遥并不答他,微微一笑,手中长剑出鞘,摆了个起剑式,道:“请罢。”
镇恶王大吼一声,手中大砍刀便当头直下,原本料想这人多半会用轻功闪过,谁知范遥竟只微微侧身,长剑挽了个剑花,竟贴着刀面朝他手掌滑了下去,速度极快,刀剑相击之处竟擦出了火花。
若是这一剑削中,怕不是立时要没了半个手掌。
那镇恶王应变也极快,立时手腕略翻,将刀刃朝着范遥斜劈过来,他这把大刀形制古怪,刀面足有半尺多宽,眼见得将要划中范遥,他却忽觉得刀一下子变得极为沉重,被坠得直往下沉。
原来是范遥剑势随心而变,使出了“粘”字诀,长剑便如同变作了一块磁铁,吸住了镇恶王的大砍刀,但他长剑轻灵,与砍刀相比究竟是缺了一些分量。
范遥心念一动,抬眼往高台之上飞快扫了一眼,两处相隔甚远,但以他目力已能看清叶燃正专注看着自己这方,应是随时准备援护,当下不再犹疑,将“乾坤大挪移”全力运转起来。
他和杨逍在前日里均已突破了第一重,此时面上红青之气接连两变,镇恶王与他距离极近,看得真切,一时间不由得怔住了。
忽觉手中大砍刀陡然仿若被加了千钧之力一般,自己竟是再也握不住,只强挺得过几瞬,便虎口开裂,那砍刀“咣”地一声砸落地上,激起尘土飞扬。
范遥还剑入鞘,道了声“承让”便退回杨逍身旁。
他这场比斗,不过三招便分了胜负,且胜得极为漂亮。
杨逍虽不曾心生嫉妒,但惭愧总是有的,当下苦笑同他说道:“倒是杨某无用了,还劳教主相救……”
范遥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道:“下次可以换。”
杨逍:???
他二人在这里旁若无人的交谈,早惹恼了一旁的智慧王,当即跳出来,沉声道:“中土明教,好生不讲道理!”
杨逍:……
范遥:……
智慧王指着高台,大声道:“那黛绮丝乃我教叛徒,你们将她交出来,今日之事便一笔勾销!”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杨逍平日里虽和黛绮丝不对付,但毕竟同为明教高层,自然不能看着她莫名其妙地被扣上“叛教”的罪名。
当即也沉了脸色,道:“黛绮丝乃我明教法王,向来对教主忠心耿耿,何来叛教一说。”
他这话里埋了机锋,黛绮丝确实对叶燃忠心耿耿没错,对明教可就未必了。然而此时叶燃同明教还是一体,自然可以一而二二而一。
范遥听出杨逍的意思,眼眸微沉,亦道:“紫衫龙王日夜追随教主,便要叛教亦无机会,智慧王怕是记错了罢!”
智慧王乃是有备而来,哪里会被他们两句话就说服了回去,当下厉声喝道:“她偷了总教的‘乾坤大挪移’心法,借机逃至了中土,也不知道交给了谁……”
说至这里,他眼光刻意在范遥脸上多逗留了一刻,暗示之意已经非常明显了。
方才这小子用了“乾坤大挪移”,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镇教神功竟被偷学了去,此事一旦揭露,想必明教高层内部必定大乱,他们便可借机下手。
他盘算得是挺好,只可惜对面两人的反应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只见范遥虽是神情古怪,却绝无半点阴私被戳破的惊慌之意,倒更似无奈。杨逍则干脆大笑了起来,边笑边道:“智慧王,本教‘乾坤大挪移’心法传承有序,三十四任教主人人皆修炼此法,并不需旁门左道的法子……”
他刺了总教中的残缺心法是“旁门左道”,又依样画葫芦运起“乾坤大挪移”,面上青红之气亦是连闪两次,方道:“我教中有功之人,便可得叶教主亲传‘乾坤大挪移’,反倒是黛绮丝……至今连第一重都不曾练成。”
智慧王一时语塞,饶是他百般算计,亦未想到“乾坤大挪移”此时在中土明教中的普及程度竟如此之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