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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没醉(2 / 2)

小土狗:“……”

姬林没成想,孔父嘉扶着祁律,两个人并没有到什么诡异的地方去,孔父嘉也没有把祁律诓骗到他的营帐,二人竟然进了膳房。

走进去之后,祁律“嘿嘿”一笑,说:“你……你等着!”

他说着,“咕咚!”一声就蹲在了地上,因为蹲下去的动作太猛了,孔父嘉还以为他要倒,赶紧冲过去扶着祁律,一碰到祁律,小土狗立刻又“嗷嗷嗷”的叫起来,对着孔父嘉拳打脚踢,使出浑身解数,就是不让孔父嘉去碰祁律,孔父嘉只好后退了两步。

祁律蹲在地上,左顾右盼,“啊……”了一声,眼睛似乎亮了起来,从地上抱出一个坛子来,“啪啪”拍了拍,笑着说:“好吃的来了!”

孔父嘉其实并不饥饿,他方才在宴席上已经饱腹,刚才说自己饿了,只不过是个借口,以免太尴尬了而已,不过祁律当了真,拿出一个坛子来,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孔父嘉想要推辞,祁律便将坛子打开,“咔嚓——”一声,一股浓烈的香味突然从坛子里冒出来,带着一股辛辣和麻辣的味道,可谓是冲天而起,特别的诱人!

孔父嘉闻到这个味道,自己不饿的话顿时咽在了肚子里,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饿了,虽然只是一点点。

祁律抱起坛子,放在案几上,笑着说:“大、司马……你有口福了,这是律……律刚做好的麻辣……麻辣小食!”

他说着,献宝一样让孔父嘉来看坛子里的吃食,孔父嘉心中好奇,到底是什么吃食,竟然如此辛香,单单闻着就觉得过瘾得很,刺激得很!

孔父嘉顺着坛子低头一看,坛子里的东西还挺丰富,一大缸子,什么都有,麻辣鸭脖、麻辣鸭翅、麻辣鸭掌、麻辣鸭菌把、麻辣鸭锁骨、麻辣鸭胗、麻辣鸭舌,还有麻辣藕片、麻辣豆干,全都是卤制的麻辣零嘴。

怪不得会有一股辛香刺激的味道冲鼻而来,那辣味和麻味还挺刺鼻,孔父嘉差点没忍住打一个喷嚏。

小土狗眨巴着大眼睛,瞬间有些懵了,说好了孔父嘉是来勾引祁律的呢,怎么两个人跑到膳房来了,太傅还拿出一大堆自己根本没吃过的小食,光是闻着便觉得要流口水,鲜香四溢!

祁律笑眯眯的,眼睛笑成了两条弯弯的月牙,含糊的说:“夜……夜宵吃这个最……最带劲儿!再配上小酒儿,舒坦!”

他说着,把坛子晃了晃,找了个承槃,将卤制的那些麻辣小食全都倒出来,倒在承槃之中。

别看这些麻辣小食都是一个味道的,全都是一个底料卤制出来的,但是各有各的不同,麻辣鸭脖肉多有啃头、鸭锁骨筋肉脆骨交杂、鸭舌爽滑肥嫩,还有鸭掌筋道、鸭菌把爽脆、鸭胗有嚼劲、鸭翅入味儿、藕片爽口、豆干醇香,这一口口的滋味儿各不相同。

孔父嘉实在是没抵挡住这辛辣的美味,挑了一只鸭翅咬了一口,别看鸭翅虽然没有什么肉,但是鸭翅自古是下酒美味,啃起来特别香,尤其是连着骨头的地方,那就是比纯肉要有滋味儿。

再加之祁律的卤制手艺,辛辣之中透露着一股麻嗖嗖的感觉,祁律特别喜欢用花椒,也特别喜欢吃花椒,简直是花椒的重度爱好者,于是就在这卤制的小食之中放了许许多多的花椒提味儿,啃着鸭翅,只觉嘴唇麻嗖嗖的直抖,再啜一口小酒儿,果然绝了!

孔父嘉一口下去,突然觉得十足开胃,刚才闻着香味,只有一点点的饥饿,如今吃了一口之后,再也停不住,立刻啃起了鸭翅。

祁律则是捡了一只鸭掌来啃,还用油乎乎的手指着鸭菌把说:“吃这个,这个,这个好吃,我最喜这个。”

孔父嘉对祁律是深信不疑,立刻吃了一口鸭菌把,他以前从未吃过这东西,只觉得入口好生奇怪,不似肉的柴,又筋道又有嚼劲儿,还不用吐骨头,吃起来果然带劲儿。

祁律见孔父嘉吃得香,叼着鸭掌“嘿嘿”笑起来,说:“好吃罢?”

孔父嘉已然将勾引的事情全都忘到了脑后,诚恳的说:“太傅的手艺,果然奇了!”

祁律笑眯眯,他特别喜欢别人夸赞自己的手艺,很自豪的拍着自己的胸口说:“那是,那是……”

小土狗目瞪口呆,他本是来阻止孔父嘉的暴行和宋公的龌龊计划的,没成想却看到了祁律私藏的美食盛宴,恨不能立刻扑上去和孔父嘉抢鸭翅。

祁律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小土狗,摇头说:“乖儿子,你……你不能吃,太辣了,对狗狗不好。”

小土狗眼睛发直,恨不能流口水,扑腾着小短腿儿,但是奈何他太小了,根本无法挣脱祁律的桎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孔父嘉开荤。

孔父嘉还带来了一坛子酒,这时候就派上了用场,两个人干脆席地而坐,就着卤制的麻辣小食,还喝上了小酒,祁律本就喝高了,他已然不能喝了,吃了一只麻辣鸭掌之后,叼着一只麻辣鸭翅,眼睛困得发直,“咕咚!”头一歪,竟然靠在了孔父嘉的肩膀上。

“嗷嗷!”小土狗一看,立刻又叫唤起来,分明是祁律先动手的,却冲着孔父嘉一直尖锐的狂吠。

孔父嘉被祁律靠着,浑身僵硬,往旁边躲了躲,哪知道祁律像是没骨头一样差点滑下去,孔父嘉便不敢动了,靠着肩膀,总比靠在怀里要强得多罢?

孔父嘉僵硬着没有动,祁律头靠着孔父嘉的肩膀,还来回来去的晃,因着时辰晚了,孔父嘉没有穿介胄,祁律一脸发现新大陆的模样,竟然伸手去拍孔父嘉的胸肌,“砰砰”有声,手劲儿真不是吹得,孔父嘉感觉自己就要内伤了。

祁律笑着说:“哇!好厉害!胸好大,都能拯救世界了!”

孔父嘉额头一跳,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被太傅调戏了,明明君上让自己来引诱太傅,但如今这情势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计划,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而去。

孔父嘉赶紧躲了躲,说:“太傅说笑了。”

祁律挥舞着手中的麻辣鸭翅,手上都是油,还要往孔父嘉的腹肌上摸,一脸老流氓的模样,说:“大司马你的腹肌也好厉害,快,快让我摸摸!”

孔父嘉吓得连麻辣小食也不敢吃了,赶紧架住祁律要非礼自己的手,说:“太、太傅醉了,我还是送太傅回去罢。”

“没醉!”祁律手一挥,麻辣鸭翅“啪!”一声直接打在了孔父嘉的脸上,瞬间划出一道油印子,说:“我……没醉!谁说我醉了?我还能痛饮三——三百斗!”

孔父嘉万万没想到,一直文质彬彬的祁太傅,醉酒之后竟然这么可怖,是孔父嘉从未见过的可怖,酒品简直惊天地泣鬼神!

小土狗刚开始还挺担心,怕孔父嘉对祁律不利,毕竟祁律是个文人,也不会武艺,而且还在醉酒,浑身拿不起劲儿来,但没成想,是姬林想多了,因着醉酒的太傅,可比平日里要嚣张的多,孔父嘉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喝!喝!你不喝就是看不起我!”

“再喝再喝!”

祁律撒着酒疯,抱着装着麻辣小食的坛子,来回来去的打晃,孔父嘉生怕他一个不稳,把坛子扔在地上,那这些可口的小食岂不是没了?

祁律抱着坛子,异常的豪爽,嘴里还大喊着:“‘笑尽一杯酒……杀、杀人都市中。羞道易水寒……从令日贯虹。燕丹事不立,虚没秦帝宫。舞阳死灰人,安可与成功?’”

祁律一时间“诗兴大发”,竟然还吟上了李白的诗篇,只可惜如今的李白还没出生,也没有“易水寒”“燕丹事”,更没有“秦帝宫”,因此孔父嘉听得半懂不懂,但是有一句话他听懂了,那便是——“笑尽一杯酒,杀人都市中”!

孔父嘉一听,心中陡然一惊,还以为祁律在讽刺自己,毕竟孔父嘉奉了宋公之命,是不安好心的,当即心虚的厉害。

祁律其实就是在单纯的撒酒疯,吟诗作对最后,“咕咚!”一声直接倒在地上,竟然睡了过去。

祁律感觉这一晚上,睡得特别累,腰酸背疼的,软榻不知道为何突然变得如此之硬,他翻了个身,“咚!”感觉自己额头磕到了什么,睁眼一看,“嗯?”嗓子里发出一个奇怪的声音,竟然是个大坛子,祁律的脑袋撞在了一只大坛子上。

祁律揉着自己额角,眯着眼睛去看,这里好像不是自己的营帐,身边不只是有个大坛子,这里好像是膳房?还有一个大活人。

正是宋国大司马孔父嘉!

祁律枕着孔父嘉的胸口,浑然把他当成了一个头枕,再仔细一看,自己的麻辣小食什么时候开封了?

“嘶……”他有些断片儿,不太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头疼欲裂,毕竟喝的实在太多了,差点子便要酒精中毒,现在头疼,胃里也难受。

天色还早,刚刚蒙蒙亮,祁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嘶……”的捂住自己的脑袋,低头,狗儿子怎么也在?

狗儿子趴在祁律怀里,好像睡着了,呼吸平稳,睡得很瓷实。

祁律刚刚爬起来,便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有人急匆匆往膳房而来,脚步之急促,恨不能跑起来。

这天色还早,虽膳夫们起得很早,但这会子应该也没有起身,不知什么人,一大早上便往膳房跑来了。

“哐啷!”一声,膳房的门被粗暴的推开,祁律目瞪口呆的说:“天……天子?”

那个大步冲进膳房之人,可不正是当今天子姬林么?

昨日晚上,姬林本想来英雄救美的,但是正好子时,被迫变成了小土狗,他担心孔父嘉对祁律不轨,又叫又吼的,后来祁律和孔父嘉吃起了麻辣小食,喝起了小酒,那两个人都喝醉了,干脆东倒西歪的睡在了膳房里。

小土狗生怕孔父嘉半夜会对祁律不轨,因此一刻都没闭眼,一直守着祁律,刚刚天色一亮,姬林瞬间从小土狗变回了天子,立刻马不停蹄的从天子营帐中出来,直冲着膳房便来了。

果不其然,祁律和孔父嘉还没走。

孔父嘉是个习武之人,昨天喝大了,但是听到撞门的声音,立刻惊醒了过来,没成想第一眼竟然看到了天子!

天子的脸色异常难看,黑的十分彻底,仿佛是阴雨天,阴霾的厉害,恨不能一个惊雷劈下来,直接把孔父嘉给劈糊了。

祁律眼看到天子,赶紧作礼说:“律拜见……”

他的话说到这里,头有点疼,脚下一软,差点直接栽在地上。姬林一步跨上去,猛地抱住祁律,不等祁律反应,另一手竟然托在祁律的膝盖弯上,猛地一用力,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来。

祁律吃了一惊,下意识搂住姬林的脖颈,但又觉得这个动作有点诡异,赶紧松开手。

姬林这一大早上过来“抓奸”,抱起祁律,不给他反应的功夫,转头凉凉的看向孔父嘉,说:“寡人稍后再与宋国大司马计较。”

说完抱着祁律,让祁律抱着小土狗,转身便走了。

祁律因为宿醉,脑袋里还懵着,被姬林抱出了膳房,吹着夏日清晨的小风,一瞬间这才清醒了不少,登时闹了一张大红脸,赶紧说:“天……天子,律自己可以走,天子快将律放下来。”

姬林沉着脸说:“寡人不想放。”

祁律:“……”

如今天色虽然很早,但是也有些寺人宫女起身了,还有值岗巡逻的士兵,看到这边的动静,纷纷侧头望过来,祁律更是无地自容,一个男人被人抱着,还是如此羞耻的公主抱。

天子又不把自己放下来,祁律只好把头垂下来,掩耳盗铃,觉得那些宫人看不见自己的脸,肯定不知道自己是谁。

姬林抱着祁律大步走回祁律的营帐,一路上不知被参观了多少次,到了营帐门口,正巧与上了火急火燎的獳羊肩。

獳羊肩早起来侍奉,结果没看到太傅,这里可是会盟营地,那么多个国家聚集在一起,谁知道会出什么花样,獳羊肩十分警戒,赶紧跑出去找人,没成想一出门,便遇到了天子抱着祁律走回来。

獳羊肩震惊的说:“太傅,您、您受伤了么?!”

祁律用袖袍挡着自己的脸,做贼一样小声说:“我都挡着脸了,你怎么还能认出我来?”

獳羊肩:“……”

姬林阴沉的脸面险些被祁律给逗笑了,真不知说祁律什么好,有的时候异常精明,有的时候则十足不开窍。就说昨日晚上,那般危险,太傅一点儿也没发现宋国的心思,还大咧咧靠着孔父嘉睡觉,也就是孔父嘉这个人比较老实,换做是其他人试试看?

姬林这么一想,更觉气愤,抱着祁律进入营帐,撂下一句话说:“不用进来侍候。”

獳羊肩眼观鼻鼻观心,不该知道的从来不多问,立刻说:“小臣敬诺。”

祁律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抖,伸手抓了两下獳羊肩,似乎想从姬林怀里钻出来,但是姬林不给祁律这个机会,立刻手臂一抖,装作抱不住的样子,祁律吓了一跳,连忙搂住姬林的脖颈。

獳羊肩更是低垂下都来,转身离开了。

“小羊!小羊……”祁律低喊了两声,但是獳羊肩就跟没带耳朵出门一样,听都没听见心无旁骛,赶紧走了。

祁律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打碎了,被姬林抱着大步走进营帐,本以为进了营帐,天子就会把自己放下来,然……

姬林抱着祁律来到榻边,停下来,却没有把祁律放下来的意思,祁律等了半天,硬着头皮说:“天……天子,您快点把律放下来罢。”

姬林嗓音低沉的“哼”了一声,也不知臂力到底有多稳健,依然稳稳的抱着,祁律甚至能感觉到姬林手臂上隆起的肌肉,特别的硌人。

姬林冷哼了一声,脸色阴沉的说:“太傅可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儿?”

祁律眼眸一转,难道自己昨天晚上喝醉之后,又辱骂了天子?他仔细一想,不对不对,好像不对,他隐隐约约记得,昨天晚上不知为何孔父嘉来找了自己,然后两个人也不知为何就去膳房喝酒吃肉了,最后不知为何就睡着了。

紧跟着不知为何,天子黑着脸出现在他们面前,又黑着脸把自己抱走了。

反正便是一堆的——不知为何!

祁律的脑袋要爆炸了,宿醉疼痛的不得了,但这些记忆里面,好像都没有姬林啊……

姬林见他一脸迷茫,好像根本没有反思出自己的过错,当即心底里气的不行,黑着脸说:“嗯?太傅竟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祁律“战战兢兢”,眼皮狂跳,当真想不起来自己哪里对不起天子了,便说:“律愚钝,还请天子提点。”

姬林深吸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说:“太傅平日里如此精明,怎么到了这节骨眼儿上,竟笨成这样?”

笨?祁律头一次被人说笨,谁不知道祁太傅蔫儿坏蔫儿坏的?

祁律眨了眨眼睛,姬林语气很阴森的说:“昨日晚上,太傅一点子防人之心也未有,那宋国大司马大半夜的约太傅饮酒,便是受了宋公之意,想要引诱太傅!”

“咳——!!”

祁律登时咳嗽起来,差点以为自己也没带耳朵,别人是喝凉水都能呛着,祁律是呼吸都能呛着,咳嗽的不行,说:“天……天子,律是男人啊……”

姬林真是给祁律气怕了,看祁律这个样子,他还挺委屈的?

祁律又用一副商量的口吻,说:“天子,您能不能……先把律放下来?”

姬林再次冷哼一声,俊美的容颜之中还透露着一股子的傲娇,说:“太傅可知道有多危险?”

祁律想了想,如果自己没有认识到错误,恐怕天子是不会把自己放下了,他真的怕天子手抽筋,毕竟自己是个男人,就算没二两肉,但是骨头架子也大。

祁律赶紧“真诚”的说:“是,天子,是律欠考量。”

姬林听他如此诚恳的认错,便说:“下次还敢不敢饮醉?”

祁律立刻摇头:“不敢。”

姬林又说:“下次还敢不敢半夜与旁人单独相处?”

祁律又摇头:“不敢不敢。”

姬林话锋一转,又说:“下次还敢不敢把理膳的小食给旁人吃?”

祁律下意识摇头:“不敢不敢……”嗯?

他摇着头,一听不对劲儿,抬起头来,便听姬林又说:“寡人都还未吃过什么麻辣鸭翅麻辣鸭菌把,太傅竟把私藏的手艺与旁人来食,嗯?”

祁律:“……”

祁律赶紧服软,说:“天子,律当真是不敢了,快、快把律放下来罢,倘或让旁人看到,恐怕旁人会误会天子的。”

姬林冷笑一声,说:“误会?太傅与那宋国的大司马头枕着胸,好生亲密的歇在一起,便不令人误会了?”

祁律不知为何,好像闻到了一股酸味儿,怕是自己的错觉。

而且……天子赶过来的时候,明明自己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按理来说他应该没看到自己与孔父嘉靠在一起睡觉才是,天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祁律不敢多说,多说多错,简直越描越黑,只好一个劲儿的道歉,脑海中突然蹦出“女朋友生气了,我该怎么道歉”这种送命题。

最后在祁律的再三保证之下,姬林才将祁律放下来,祁律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定眼一看,这时候才发现,天子……他只穿着一件里衣,怪不得一路上都被围观了,怪不得獳羊肩一脸的震惊。

如今时辰还早,祁律催促着姬林赶紧离开,回去换衣裳,不然一大早上,若是叫旁人看到天子穿着里衣,从祁律的营帐走出来,那场面当真才是精彩呢。

姬林教育了祁律一顿,终于准备离开了,临走的时候突然站定,又转过身来,目光沉沉的,满含着复杂死死盯着祁律。

因着宋公与夷想让孔父嘉引诱祁律的事情,姬林火大得很,他看到祁律与孔父嘉在一起的时候,那种疯狂的嫉妒好像野火,突然焚烧起来,似乎要将一切的理智全部焚烧殆尽。

那疯狂的大火焚烧着姬林的心窍,让他埋藏在心底深处,那本就蠢蠢欲动的种子,突然破土而出,有些甚么好些霍然清明了,那种感觉是强烈的占有欲,和天子的政治不谋而合,既野心勃勃,又占有排他。

只想让眼前的这个人,只属于自己……

姬林眯着眼眸,他的眼眸从未这般深沉过,慢慢抬起手来,宽阔的手掌,带着习武之人的薄茧,轻轻抚摸在祁律的面颊上,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淡淡的说:“以后太傅少与宋国大司马来往,寡人不欢喜。”

说完,直接走人了。

祁律站在原地,一脸的迷茫,心想这次差点被宋公给坑死……

宋公想要拉拢祁律,哪知道弄巧成拙,姬林火气很大,直接烧了宋公,结果便是天子铁定了主意,拖延册封宋公的时机,别说是会盟之前册封无望了,连会盟的时候册封,天子的口吻都是模棱两可的。

宋公与夷也是恼火,想姬林还没自己年纪大,却如此托大不给他脸面,宋公与夷能不恼火么?

“君上,蔡公正在外面。”就在这时候,寺人过来通传,说是蔡国的国君措父在外面,想要和宋公聊一聊。

蔡国和宋国本来就是一个联盟的,聊一聊也是应该的,他们来到会盟营地,各有心思,还没正式聊过。

宋公与夷抑制着怒火,说:“请蔡公进来。”

随即对孔父嘉说:“还不退下去。”

孔父嘉退出去,正巧遇到了路过的华督,华督眼看着脸黑的孔父嘉,笑的特别殷勤,说:“呦,这不是大司马么?怎么,今儿个又惹君上不痛快了?也难为了大司马忠心耿耿,却日日被君上责骂,连我看了,都觉着心疼呢。”

孔父嘉黑着脸,他原本就不想去做那种龌龊的事儿,如今失败了,又被宋公责骂,想他孔父嘉也是个有血性之人,难免有些不痛快,只是看了一眼华督,他也不想吵架,因此没有说话。

华督则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平日里没有理儿还不饶人呢,如今抓到了孔父嘉的小辫子,立刻穷追猛打起来,笑的尖酸刻薄,凑过去一些,压低声音,说:“怎么,大司马脸色如此难堪,是因着祁太傅看不上你,没有叫你春风一度,很失望么?”

华督又说:“看来君上身边也是无人可用,怎么会叫你这个蠢笨如鹅的人行引诱之事,当真可笑可叹呢。”

孔父嘉瞬间有些惊讶,看向华督,说:“你……知道?”

华督一笑,轻轻扫了扫孔父嘉介胄上的尘土,冷冷的说:“欲人无知,不如勿为。”

蔡公是一个人来的,很快走进来,还是如此爽朗的模样,笑哈哈的说:“宋公!措父有礼了!”

宋公与夷换脸一样笑着说:“蔡公哪里的话,您是长辈,该当与夷先作礼才是呢。”

蔡侯措父说:“宋公,你我本是一路人,咱们也不必如此客套了,措父向来是个直爽之人,有话便直说了!今日之事,您也看到了,天子的态度可不像要给宋公您册封啊,必然是郑伯阴险,又在背地里诟病了宋公。”

姬林对宋国的态度突然特别冷淡,宋公与夷可不知道是因着孔父嘉的事情,毕竟宋公与夷觉得,就算天子和太傅有一腿,也必然只是顽顽而已,所以宋公与夷没想到是姬林因着吃味儿,所以故意报复宋国,还以为是郑伯背地里搞鬼,又说了自己的坏话。

蔡侯措父说:“以措父之见,这次会盟,天子怕是不会给宋公您册封了。”

宋公与夷脸色瞬间黑下来,再也绷不住,气压也低得很,蔡侯措父继续说:“唉——若是让措父说,宋公还不若就此离去,随便找个借口,偷偷将兵马撤出营地,离开会盟,也让这不知轻重的小天子,知道知道咱们做臣子的厉害,不是么?”

宋公与夷本就打算册封之后立刻离开营地,不参加会盟的,如今眼看着册封无望,又听了蔡侯措父的话,心里火气更大,有一种蠢蠢欲动,干脆真的一走了之的冲动。

只不过他又想了,蔡侯这般来撺掇自己,也不知是什么用意。

蔡侯措父似乎看透了宋公的意思,便说:“不满宋公说,其实孤的意思是……咱们两面子一起走,总比一个人单独行动,被人诟病的强,我蔡国是个小国,不敢直接和天子叫板,若是咱们一起走,也好壮壮胆子。”

宋公与夷一听,冷笑一声,似乎觉得蔡侯白长了年纪,胆子竟然这般的小。

蔡侯措父说了一箩筐的话,很快便从宋公的营帐退了出来,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他一进去,便看到有人在里面,那人迎上来,恭敬的作礼,说:“君上,您回来了,宋公……那边怎么说?”

蔡侯措父冷冷一笑,一展袖袍坐下来,说:“还能如何?宋国的与夷,不过是个刚刚上位的小儿,大老远跑一趟,公子冯成了天子的义子,还不能受封,你说他气还是不气?与夷小儿早有就一走了之的打算,孤再一说要一起走,他必然心动,已然约好了,明日晚上,一起动身离开。”

“君上英明!”那人连忙奉承,正是蔡国太宰。

蔡侯措父看向太宰,突然说:“你可有把握?”

太宰一笑,拱手说:“君上,您便放心好了,那死士乃是郑国人,是郑国关其思的后人,因着祖上的事情,和郑国有仇,只要能报复郑国,绝对不会出卖君上的。”

蔡侯措父一听,幽幽的笑起来,说:“这次倘或成功,便是一举两得,郑国和宋国,一个也别想跑!”

按理来说,蔡国和宋国是一个联盟的,卫国的国君成了天子的托儿之后,蔡国和宋国更应该抱团儿才是,但是蔡国又有野心,想要压制宋国独大,所以蔡侯措父油滑的厉害,准备两面下手。

蔡国的太宰给蔡侯进献了一个计策,一石二鸟,巧妙的很。那便是让蔡侯一方面去游说宋公,撺掇着宋公与夷趁夜离开会盟,背弃天子。而另一方面,却派出一个郑国的死士,偷偷抓住天子眼前的大红人祁律,然后将祁律神不知故不觉得的放入宋国趁夜离开的队伍。

如此一来,天子丢了太傅,必然震怒,封锁营地,正巧看到宋国离开,自然觉得宋国有鬼,搜查之下,发现宋国绑架了太傅,天子能不愤怒么?不管是宋国背弃,还是绑架太傅,都是大罪,天子的怒火必然烧了整个宋国。

而太宰找来掳劫祁律的人,是个郑国人,乃是郑国关其思的后人。这个关其思是郑伯寤生他爹在位的时候,最受宠的一个大夫,后来郑伯的爹为了吞并胡国,便把自己的闺女嫁到了胡国,并且召开朝议,询问卿大夫们,咱们如今该攻打什么国家了?

关其思就站出来说,应该攻打胡国。关其思猜中了国君的心思,然而国君大怒,竟然叫人将关其思下狱,大骂关其思,说胡国是我们的友邦,你怎么能如此险恶?并让人砍掉了关其思的头,送到了胡国,表达对胡国的友好。

又是嫁女儿,又是砍了宠臣的头,胡国一看,便被郑国麻痹了,于是放松了对郑国的警惕,郑伯寤生的爹也是个狠人,手段雷霆霹雳,趁着胡国麻痹,立刻发兵,一口气吞并了胡国。

蔡国太宰找到的死士,便是关其思的后人。

蔡国太宰阴测测的笑了一声,说:“这死士和郑国有血海深仇,等宋国被天子抓一个正着之后,必然会严加审问死士,死士便会抵不住酷刑,告知天子,其实绑架太傅,还有郑国的一份,如此一来,郑国和宋国两败俱伤,君上您便可高枕而无忧了……”

祁律觉得,天子有点怪怪的,自从那日自己私藏了麻辣卤味小食之后,天子的态度就怪怪的。

祁律有一种错觉,总觉得天子以前是个小奶狗,后来变成了大狼狗,最近……好像进化成了大野狼,物种都变了。

天子盯着自己的眼神阴测测的,总让人背后发凉,好像恨不能把自己当成麻辣鸭翅膀给啃了,而且还是连骨头一起嚼烂的那种,眼神实在……太血腥了。

祁律想着,有点走神,慢慢的往前走,突然一片阴影投下来,盖在了祁律面前,抬头一看,竟是孔父嘉!

祁律赶紧拱手说:“宋国大司马。”

孔父嘉脸色有些尴尬,也拱手说:“祁太傅。”

孔父嘉有点支支吾吾,还挠了挠自己的下巴,憋了一口气,终于说:“祁太傅,卑将是来……是来赔不是的。”

祁律一愣,说:“这……大司马何出此言呢?”

孔父嘉咳嗽了一声,说:“那日……那日太傅醉酒,卑将实在失礼。”

他说着,立刻又解释说:“但卑将敬重太傅,从未有过一丝半点轻薄之意,且太傅乃是卑将的救命恩人,卑将尚存廉耻,绝不会做恩将仇报,猪狗不如之人!”

祁律被孔父嘉着急的样子逗笑了,说:“大司马言重了,既是如此,律便接受大司马的道歉了。”

“当真?”孔父嘉本是一副犹豫的模样,听到祁律接受道歉,欣喜的说:“这就好,这就好……那卑将便不耽误太傅公干,先告退了。”

祁律拱手说:“大司马请便。”

他说着,看到孔父嘉高高兴兴的离开,不由摇了摇头,心想着宋公认真的么?派个男人来勾引自己,还是……还是这么大块头,如此耿直的?

祁律一面摇头叹气,一面转身继续走,“嘭!”一声,哪知道直接撞到了什么,吓了一跳,刚想要后退,却被人一把抓住。

轻轻一带一推,祁律还没看清楚,只觉自己后背抵在了粗糙的营地栅栏上,抬头一看……

大野狼!

不对……祁律赶紧恭敬的说:“律拜见天子。”

姬林眯着眼睛,两只手搭在营地角落的木头栅栏上,给祁律来了一个标准的“壁咚”,微微垂下头来,缩短两个人的距离,呼吸轻轻洒在祁律的耳边,似乎要和他说悄悄话。

那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丝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是铺天盖地的海浪,瞬间就要将祁律淹没,轻声说:“寡人日前不是说,不让太傅与宋国大司马走得太近么?”

祁律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姬林突然抬起手来,食指抵在祁律的唇间,祁律的话音瞬间吞回了肚子里。

姬林“嘘”了一声,挑唇一笑,沙哑的说:“太傅如此不乖……当罚。”

※※※※※※※※※※※※※※※※※※※※

【小剧场】

姬·邪魅狂狷·林:从今天开始,寡人要对太傅下手了(扬起自信的笑容)

姬·邪魅狂狷·林:如何正确勾引太傅,不知大家有没有什么好建议,寡人在线等,急。

祁·大猪蹄子·律:苦恼,最近总是有人排队勾引我,怎么才能回避骚扰,在线等,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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