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雨轩 > 幻想奇缘 > 春秋小吏 > 太傅失踪

太傅失踪(2 / 2)

獳羊肩倒是听话,立刻说:“是,小臣甚么都没看见。”

祁律:“……”怎么听着小羊说什么都没看见的语气,反而像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似的呢?

宋公与夷本想从祁律下手,让祁律在天子面前美言两句的,哪成想反而被祁律戏弄了,落荒而逃。

眼看着便要到会盟的日子了,天子根本没有一点儿打算给自己册封的意思,宋公与夷心里越来越窝火,干脆去找到了蔡侯措父。

蔡侯措父便知道,他肯定会来找自己,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眼看着宋公与夷黑着脸走进来,笑眯眯的说:“这不是宋公么?怎么,今儿是甚么风,把宋公这位贵客给吹来了?”

宋公与夷黑着脸说:“之前蔡公的提议,孤想了想,觉得可以答应蔡公,今日晚上,你我两国便一起撤军离开会盟大营。”

蔡侯措父哈哈大笑,说:“宋公早该如此,何必平白受了那小天子的气去?那咱们便说定了,今日晚上,趁夜离开,子时之前会盟大营会换岗,夜深人静,守卫也松懈,咱们便趁着这个空当,率军离开,等天子发现之时,为时已晚,就是想要追咱们,也要整顿一会子呢。”

宋公与夷听了觉得有道理,便点头说:“既是如此,咱们落下盟约,签了盟书,不只是孤安心,蔡公也能安心。”

“嗨!”蔡侯措父笑着说:“什么盟约?宋公您糊涂啊,这种事儿怎么可能签下盟书呢?倘或被人拿了去,岂不是徒增麻烦,咱们是君子协议,只能落在心上,不能落在盟书之上。”

宋公与夷心眼子很多,而且十分多疑,如果不能留下盟书,只是做口头协议,如何能叫人安心,唯恐蔡侯措父转身便把自己给出卖了。

蔡侯措父看出了他的犹豫,笑眯眯的说:“宋公,您害怕甚么呢?我们蔡国地小兵少,如何能与宋公您开顽笑呢?再者说了,如今卫国的新君是个没种的,投靠了天子小儿,可就只剩下你我二人能够抗击郑国了,我蔡国还能把您给害了不成?害了您,不就等于自取灭亡,让郑国独大么?这么点子道理,措父还是懂的,懂的!”

宋公与夷眯着眼睛思量了一下,的确如此,宋公和蔡国是一个联盟的,这个联盟已经少了卫国,如果宋国和蔡国再拆分了,郑国、齐国和鲁国岂不是要狂妄起来,蔡侯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

只是宋公与夷没想到的是,蔡侯措父的阴谋实在太深,他撺掇着宋国撤兵离开会盟,其实还想要把郑国也捎带上,如此一来,在天子面前只有蔡国一个“乖宝宝”,其余都不是省心的货,便能打击了郑国和宋国两个大国的气焰。

春秋无义战,更别说什么同盟了,同盟之所以同盟,便是因为利益相同,而如今宋国强大,蔡国屈居小强国,怎么能没有干掉宋国的野心呢?

宋公与夷反复思量了一阵子,这才沉吟说:“好,孤便信了蔡公!”

蔡侯措父哈哈大笑,拉着宋公与夷的手,说:“好好好,宋公是个爽快人,也不枉费咱们两国如此亲近。”

宋公与夷与蔡国定下了“君子协议”之后,便回到了营帐,孔父嘉已经等候多时了,他是宋国的大司马,大司马主管国家兵政,会盟营地的保卫工作自然也要交给大司马来完成。

孔父嘉是来汇报会盟营地的驻扎情况的,毕竟过两日就要开始会盟了。

孔父嘉还没开口,宋公与夷已然抬起手来,制止了他的话头,说:“大司马,你可忠心于孤?”

孔父嘉立刻跪在地上,抱拳说:“卑将深受先君错爱,无以报答,为了君上可以万死,没有甚么事情是做不到的。”

宋公与夷点点头,说:“好,孤便交代一件事情与你。”

孔父嘉说:“还请君上明示。”

宋公与夷幽幽的轻笑一声,说:“今日晚上,你整顿好我军,准备悄无声息的撤出营地。”

孔父嘉一惊,生怕自己听错了,说“撤出营地?”

宋公与夷颔首说:“无错,撤出营地。”

孔父嘉听清之后,心中都是疑惑,然而他并没有问出口,说:“是,卑将这就去准备。”

他说着,立刻就要退出营帐,却听宋公与夷说:“等等。”

孔父嘉立刻站定,说:“君上还有什么吩咐?”

宋公与夷眯了眯眼睛,说:“撤军的事儿,不要透露给太宰。”

不要透露给华督?孔父嘉怔了一下,看向宋公与夷。

宋公与夷的目光闪烁着阴狠的光芒,唇角抖动了一下,说:“你也知道,太宰华父乃是公子冯的人,他是公子冯的眼线,孤没有撤掉他太宰的职位,华父不但不感激孤,还一刻也没停的出卖孤,如今……大军撤退出会盟大营,总该留一个人,给天子一个交代,毕竟咱们宋国,也是礼仪之邦,不是么?”

孔父嘉的目光阴沉下来,垂在身边的双手微微攥拳,宋公与夷没有听到孔父嘉立刻应声,说:“怎么?”

孔父嘉迟疑的说:“君上,华氏一族,在我朝中盘根深厚,恐怕……”

宋公与夷冷声说:“你只管听孤的,余下的,不容置喙!”

孔父嘉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拱起手来,沙哑的说:“是,卑将……敬诺。”

孔父嘉从国君的营帐中退出来,他在门口站了良久,似乎在发呆,又过了良久,这才心事重重的往前走。

孔父嘉没有回自己的营帐,鬼使神差的就走到了华督的营帐跟前,他与华督不和,这是朝上尽知的事情。孔父嘉是冰,华督是火,朝中也因为他们二人分为两派,但是每到夜深人静之后,孔父嘉又总会去找华督。

如今,好像还是第一次,如今天色大亮,日头高悬,孔父嘉竟然站在华督的营帐门口,路过之人恐怕都要多看两眼。

孔父嘉思量了良久,突然打起帘子走了进去。和晚间一样,华督的营帐中放着一桶热汤,如今正是正午,当不当正不正的,华督竟然堪堪沐浴完。

他的营帐中没有从者侍奉着,华督的身边几乎不安排人,因为他自己就经常把眼线安插在别人的身边,华督亦是个多疑的人,所以干脆不在自己身边加人,也放心一些。

华督正在内间换衣裳,听到外面的动静,皱着眉走出来,看到孔父嘉吃了一惊,调侃的说:“怎么,日头还早,大司马却到我这里来了?你便不怕被旁人看到么?”

孔父嘉上下打量着华督,华督沐浴过,衣裳也是新换的,还熏了香,十分讲究,看这样子,是要出门的。

孔父嘉的声音有些沙哑,说:“你这是要往何处?”

一提起这个,华督的脸上竟有了些笑意,他本身生的不如何惊艳,只是普普通通,笑起来却犹如绽放光彩的星辰,让人移不开眼目。

华督说:“祁太傅做了一些小食儿,送与了公子,今日左右无事,公子邀我去小饮几杯。”

公子,不用说了,自然是公子冯。

孔父嘉眼看着华督面上的笑容,头一次觉得他的笑容好生碍眼,攥了攥拳,说:“太宰身为我宋国的太宰,还不是不要与公子走得太近。”

华督轻笑一声,说:“哦?那公子,便不是我宋国的公子么?”

孔父嘉说:“君上大恩,令你承袭太宰之位,为何你非要忤逆先君遗愿?这是大逆不道!”

华督十分平静,掸了掸自己新换的衣袍,说:“大司马啊大司马,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华督能坐在今天这个太宰的席位上,难道是君上的恩德么?你开什么顽笑?还不是因着我华家的权势,他若是能动我,早就一刀砍了我的脑袋,还谈什么恩德?”

孔父嘉一时语塞,因为华督说的都对,华督从一开始就是公子冯的党派,公子冯的支持者,后来宋公与夷上位,除了诛杀公子冯之外,就是想要清除公子冯的党派,但华督的权势滔天,宋公与夷根本动不了他,才让他留到现在。

孔父嘉一时无言,默默的站着,华督不理会他,说:“倘或无事,便少陪了。”

说罢,华督转要要走。“啪!”一声,孔父嘉却突然发难,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沙哑的说:“公子邀你吃了一杯酒,你便这么欢心么?”

华督轻笑一声,凝望着比自己高大的孔父嘉,却一点子也不退让,说:“大司马呢?公子起码还给我吃了一杯酒,君上给了大司马什么?让大司马如此甘之如饴?”

孔父嘉再一次沉默了,他似乎没有华督的口才,每一次都被呛得没有话说,只能陷入深深的沉默。

华督想要甩开他的手,说:“别说是公子给我吃了一杯酒了,公子想要做什么,我都会竭尽全力。”

孔父嘉听到这句话,攥住华督手腕的力气突然加大了,将人猛地拽过来,沙哑的说:“你也会为公子做这种事情么?”

他说着,仿佛是一头猛兽,突然低下头去……

祁律用了晚膳,歇在营帐中,有些百无聊赖,前些日子十足忙碌,如今却清闲下来,不过一想到马上便要开始会盟,估摸着之后没时间再做美食,祁律便准备做些什么,能存放的,偶尔能吃一口解解馋的。

到底做什么好呢……祁律思忖了一下,眼眸突然亮了起来,说起这个小吃,有一样绝对是“当仁不让”,小吃界的扛把子——干脆面!

祁律想到干脆面,立刻从榻上翻身起来,獳羊肩看到他起身,便说:“太傅,要出门么?”

祁律笑眯眯的说:“走小羊,咱们去做小零食吃。”

獳羊肩虽然堪堪用过晚膳,不过听说祁律要做小零食,立刻又觉得饿了,便赶紧跟着祁律,两个人一起出了营帐。

祁律出了门,往小膳房走,路上便碰到了公子冯,说:“公子这是去哪里?”

公子冯道:“中午本约了友人一起饮酒,奈何友人爽约,辜负了太傅的那些麻辣小食,冯一个人也食不完,恐怕浪费了倒是糟蹋,便斗胆自作主张,将那些小食分出来一些,送给了虢公。”

天子要吃麻辣卤味,祁律做了一些,大家都分了分,自然分给了公子冯一些,公子冯一个人吃不完,便送去给虢公,这会子刚刚回来。

两个人打了个招呼,很快各自分开,祁律往膳房继续去了。

已经天黑,小膳房很安静,毕竟只有祁律一个人在用,祁律带着獳羊肩走进去,开始准备做干脆面的食材。

自制干脆面其实很简单,调味炸一下就可以,想吃的时候也不用加热,直接捏一口送进嘴里最是方便,而且还解馋。

祁律开始和面,獳羊肩看得多了,自然也会一些,在旁边帮忙打下手,两个人忙活的热火朝天。祁律让獳羊肩将油下锅,自己还在捣腾煮好的面条,给面条加入各种调料调味儿,做成不同味道的干脆面,麻辣的、烧烤的、蜜汁猪排的、香辣蟹的等等。

獳羊肩在锅里加好油,便对祁律说:“太傅,好了。”

他刚说着,便见到有人走进小膳房,本以为是石厚,毕竟石厚是祁律的贴身侍卫,刚才去找天子报道了,转眼回来的话,在营帐里找不到祁律,肯定要来小膳房。

然而獳羊肩打眼一看,并不是石厚,而是一个陌生之人,不是认识,眼生的很,倒是穿着膳夫的衣裳。

獳羊肩奇怪的说:“有甚么事儿么?”

那膳夫走进来,明显打眼往里看了一眼,确定只有祁律和獳羊肩两个人后,也没有回答獳羊肩的话,而是突然提起手来,“嘭!!”一声巨响,直接一拳将獳羊肩打倒在地。

祁律背着身,没看到什么情况,但是听到了巨响,回头一看,獳羊肩倒在地上头破血流,似乎是昏厥了过去。

獳羊肩是会武艺的,他的武艺是石厚亲自教导的,虽然武艺并不是太好,但也是个习武之人,他被进来的膳夫一拳便打在地上,可见那膳夫的力气有多大。

祁律吃了一惊,立刻想要喊人,那膳夫大步冲进来,一把死死捂住祁律的口鼻。

膳夫身材高大无比,一只手捂住祁律的口鼻,祁律几乎不能呼吸,更别提喊人了,祁律伸手去抠那膳夫的手,想要脱离膳夫的桎梏,哪知道膳夫手劲儿奇大无比,另外一只手一把捏过来使劲拧了一下祁律的胳膊,祁律只听到“嘎巴”一声,胳膊瞬间便不能动了,也不知是脱臼了还是骨折了,钻心的疼痛。

那膳夫扭着祁律,就要将他带走,眼看着便要把祁律带出膳房,步子却突然顿了一下,原是地上的獳羊肩醒了过来,一把抓住那膳夫的脚脖子,獳羊肩虽满脸是血,被打的从地上爬不起来,却死死抓住膳夫的脚脖子不放。

膳夫“啧”了一声,狠狠一脚踹过去,獳羊肩的脑袋“嘭——”一声又磕在墙角,登时破了一个大口子,再也受不住,直接昏厥了过去。

祁律根本没有还手的力气,被那膳夫带出膳房,紧跟着后脑一阵钝疼,被砸晕了过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石厚从天子营帐出来,他每日例行去见一次天子,汇报一下情况,因着马上便要开启会盟,所以姬林不放心祁律的安危,唯恐三个国家有什么动静,又安排了一些人交给石厚。

石厚回了祁律的营帐,发现里面没人,这大黑天的,时辰已经不早了,却无人休息在营帐中。石厚已然有了经验,祁律和獳羊肩总是跑到小膳房去做夜宵,便直接去了小膳房。小膳房里十分安静,没有平日里热火朝天的模样,也没有什么香味儿,倒是飘来一股子特别奇怪的味道,好像什么东西烧糊了一样。

是锅糊了!

那刺客膳夫进去的时候,獳羊肩已经将油加在锅里了,如今油烧了那么半天,自然会有异味儿,而且这异味之中,还有一点点的血腥气。

石厚是个警戒之人,皱了皱眉头,立刻冲进小膳房,膳房里根本没有祁律的身影,唯独看到獳羊肩倒在地上。

獳羊肩一脸都是血,血还在流,人摔在墙角的地方,脸色煞白一片。

“獳羊肩!”石厚连忙检查獳羊肩的伤口,獳羊肩似乎听到有人呼唤的声音,用尽全力挣扎着睁开眼睛,说:“太傅……太……”

石厚顾不得旁的,抱起獳羊肩,立刻冲出小膳房,大喊着:“医官!!快,军医!”

姬林正在天子营帐之中批看文书,如今已经入夜,马上便要就寝,却莫名想起祁律做的麻辣卤味来,感觉有些馋了,仿佛通感一样,无论是馋了还是饿了,都会想起祁律来。

姬林不由笑了笑,摇摇头,心想着寡人这算不算已然无药可救?

不过,天子身强体壮,是不需要吃药的,只需吃一些太傅做出来的美味儿便可以了。

天子坐在营帐之中,一面批看文书,一面莫名发笑,看得侍奉的寺人只觉后背发麻,不知天子这是中了什么魔怔。

就在这时候,石厚也没有通传,直接从外面闯了进来,他的手上衣裳上都是獳羊肩的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一冲进来,姬林立刻说:“这是发生么什么事!?”

石厚粗喘着气,沙哑的说:“天子,太傅不见了。”

“不见了?!”姬林立刻甩下文书,说:“如何不见了?”

石厚将獳羊肩被袭击,满脸是血的事情说了一遍,獳羊肩只醒了一回,张开眼睛没说几个字,又昏厥了过去,根本不知是什么人劫持了太傅。

姬林眼看着獳羊肩的伤口,刺客下手狠辣,简直触目惊心,如此狠辣之人劫持走了祁律,姬林如何能不担心,一改往日在祁律面前小奶狗的形象,黑着脸说:“立刻找虢公过来,封锁行辕!”

“是!”

大半夜的,虢公忌父已经要就寝了,却见石厚跑过来,说天子让他封锁行辕,有人打伤了獳羊肩,劫持走了祁太傅。

虢公忌父一听,立刻披衣起身,来不及穿好,大步跑出去,也不先去见天子,直接冲着行辕大门冲过去,一路狂奔,一路大喊着:“关闭行辕大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旁人从未见过虢公忌父如此匆忙的模样,毕竟虢公忌父也是一国君主,而且还是公爵爵位,又经常领兵,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什么才能让上过战场的虢公如此着急?

虎贲军连忙高升传令:“关闭辕门——”

“任何人不得出入!”

“快!关闭辕门!”

此时已然入夜,正是子时之前虎贲军守卫交接之时,宋公与蔡侯约好了,就在这个时候偷偷溜出营地,宋公哪知道蔡侯阴险自己,已经让孔父嘉整理军队,准备开溜。

宋国的军队来到行辕门口,刚要离开会盟营地。

宋公是一国的国君,这里是会盟营地,又不是坐牢,宋公要出门,虎贲军虽然心中有些疑问,但是没有阻拦,堪堪打开行辕大门,准备放行。

就在此时……

“关闭行辕大门!”

“快,关闭大门!谁也不许出入!”

宋公与夷方才还气定神闲,稳操胜券,哪知道一眨眼的功夫,有士兵从后面冲上来,“哗啦——”将他们包围在内,并且关闭了行辕大门。

宋公与夷壮着胆子怒喝:“放肆!孤有急事要出营门!你们凭什么阻拦于孤?!”

士兵们只管围了宋公的兵马,但是不知道理由,此时虢公忌父便从远处大步跑来,眼看到宋公这个架势,他虽是个武夫,却不是莽夫,立刻明白了宋公的意思,沙哑的说:“宋公这大半夜的,要去何处?”

宋公与夷冷冷的说:“虢公,这是我宋国的内务之事,虢公虽然是长辈,但孤也不好透露了。”

虢公忌父说:“今日任何人等,不得出入行辕。”

宋公冷笑说:“这是谁的命令!?”

虢公忌父说:“是天子的命令。”

宋公心里“咯噔”一声,心想难道天子发现了自己要偷偷溜走,所以让虢公这么大张旗鼓的来抓自己?

转念一想,那也不对,就算天子知道自己要跑,也不至于这么撕开脸皮的来抓自己,倘或都撕成这样了,之后还怎么会盟?

宋公与夷眯着眼睛,底气很硬的说:“便是天子,今日也要给孤一个说法,孤乃宋国正统,有急事要出营地,天子也不能不分事宜,如此厉兵包围,这是看我宋国不起么!?”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声音冷酷的说:“说法?说法便是天子太傅被人掳劫,如今生死不明,而就在这个当口,宋公竟然想要带兵撤离会盟营地,这天下怎么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宋公与夷心头一震,祁太傅被人掳劫?自己要带兵撤离,这么巧,祁太傅就被人掳劫了,又这么巧,太子下令封锁营地,就把自己抓了一个正着,别说是旁人了,连宋公与夷也觉得实在太巧了!

而宋公震惊的还有另外一重,因着这说话之人,便是宋公昔日里的堂弟——公子冯!

公子冯从远处走过来,苍白的脸色透露着一丝狠戾,眯着眼睛凝视着宋公与夷,沙哑的说:“宋公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下作不堪,除了下毒,这会子改为明抢了么?宋公以为劫持了太傅,能悄无声息的从会盟大营离开么?”

“子冯!!”宋公与夷怒不可遏,气的骑在马上,鞭子直抖的指着公子冯,说:“你凭什么诬陷孤!?毒是我下的,我承认,但人不是我抓的!一个手下败将,你凭什么如此与孤说话!”

“他不配与宋公说话,那寡人呢?”

宋公气焰非常大,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登时一抖,僵硬的转过头去,果然看到一身黑袍的天子从灯火通明的营地中走了出来。

姬林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的身上也蹭了獳羊肩的血,却顾不得这么多,大步走过来。宋公胆子再大,也不敢坐在马上与天子说话,赶紧退下马来,拱手说:“拜见天子。”

姬林眯着眼眸,他心中心急如焚,獳羊肩受了那么重的伤,如今祁律不知去向,更是不知生死,让他如何能不心急?面子上却一片镇定,拿出天子的威严来,震慑住宋公,说:“宋公,寡人在问你的话,寡人问你,寡人可配与你说话?”

宋公与夷赶紧低下头来,说:“天子言重了,与夷乃天子之臣,实在不敢在天子面前托大。”

姬林冷冷的说:“好,那寡人问你,马上便要到子时,宋公为何半夜带着如此多的兵马离开会盟大营?”

“是……是因着……”宋公与夷支支吾吾,是因着他想要给天子甩脸子,但如今被抓了一个正着,他又不敢明着说。

姬林冷声说:“寡人再问你,宋公的大军队伍里,可有寡人的太傅?”

宋公与夷立刻说:“天子明鉴!天子,与夷……与夷忠心耿耿,怎么……怎么可能做出劫持太傅这等下作事儿呢?”

他一说完,公子冯沙哑的冷笑一声,宋公与夷双手藏在袖袍里,听到公子冯的冷笑,几乎抠烂了掌心,但是也不敢多说一句。

就在此时,其他国家也被惊动了,郑伯寤生和太宰祭仲一并子走出来,前来的还有“堪堪被惊醒”的蔡侯措父。

蔡侯措父便开始装白莲花了,跑过来受惊一般的说:“哎呦喂!哎呦!这是怎么回事?大半夜的?呦!天子,宋公,二位这是……这是怎么的?”

宋公不傻,他看到蔡侯措父一脸惊慌,刚刚醒来似的跑出来,心里立刻一阵发凉,怕是中计了!

这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宋国准备逃跑,天子太傅就被绑架了,天子刚刚好堵住了逃跑的宋国,这么让人误会的巧合,绝对是有预谋的,而这个预谋之人……

宋公与夷瞬间明白过来,什么君子协议,分明是被蔡侯摆了一道,没想到蔡侯如此阴险,那个绑架走祁律之人,八成就是蔡国的人!

虽宋公现在明白过来,但这是君子协议,没有证据,简直是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蔡侯措父还在装好人,似乎刚刚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说:“天子,宋公,二位卖老夫一个薄面,二位看,这绝对是一场误会,宋公乃坦荡之人,如何会做出绑架太傅这种下三滥之事儿呢?必然是一场误会。依老夫之见,不如请天子与宋公各退一步,天子派人搜查宋公的车队,看看车队里有没有太傅,这不就一清二楚了么?”

“不可!!”宋公与夷一听,立刻慌了,大喊出声,他一喊出声,仿佛做贼心虚一样。

但宋公与夷并非做贼心虚,而是因为蔡侯措父!

倘或这一切都是蔡侯措父的阴谋,宋公与夷是个聪明人,已经大约可以猜测到,祁太傅本人,必然就在自己的车队里藏着,只等着天子令人来搜查,然后抓自己一个人赃俱获!

公子冯眯着眼睛,眼看着宋公与夷一脸慌张,说:“为何不可?”

孔父嘉听到宋公这般说,也吃了一惊,低声对宋公说:“君上,这……”

宋公与夷心里慌得不行,脸色惨白一片,低声说:“你还不了解孤么?孤急着要走,抓一个太傅做什么?怕是蔡侯做的好事儿。”

孔父嘉一听,也觉得不能让人来搜查车队,否则真的是百口莫辩了,但是就算不让人来搜查车队,就不是百口莫辩么?一样是做贼心虚!

宋公与夷没想到,自己小心为上,步步为营,处处算计,结果反而被蔡国这个同盟狠狠摆了一道!

姬林眯着眼睛,脸色黑的犹如这夜色一般,森然的说:“如今太傅被绑,行辕迅速封锁,贼子不可能逃出营外。不只是宋国,包括郑国和蔡国的营帐兵马,都要给寡人搜,彻彻底底的搜!”

郑伯寤生不知道这计策中还牵扯到了自己,他明白天子对祁太傅的宠信,因此没有阻止,而且还十分配合,拱手说:“太傅乃我朝扛鼎之臣,安危关系到大周的江山社稷,我郑国愿配合天子,竭力搜查!”

蔡侯措父冷笑一声,立刻也假惺惺的拱手说:“我蔡国也愿配合天子,竭力搜查!”

祁律眼前一片黑暗,他昏厥了过去,但并没有昏死过去太久,右手用不上力气,疼痛的钻心,让他从混沌中苏醒了过来。

祁律一醒过来,立刻与那装扮成膳夫的刺客对上了眼目,如今的环境非常拥挤,祁律与那刺客便挤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祁律定眼一看,这个地方他认识,可不就是存放食材的库房么?

这里挨着大膳房十足的近,但非常偏僻,外面传来“踏踏踏”的脚步声,想必是刺客掳劫了自己之后,正在躲避巡逻,想要把自己带出去。

祁律的眼眸转了两下,他的右手疼痛不已,双手还被绑在身后,脑袋钝疼,一阵阵发恶心,应该是被打的脑震荡了,而那刺客力大如牛,反应也快,自己一个不会武艺之人,按理来说根本没办法从这样的刺客手上逃脱。

祁律冷静下来,深深的呼吸,即使脑海眩晕,胃中恶心,也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外面的士兵还在巡逻,而且非常平静,应该还没有发现自己被绑,必须拖延时间,一旦天子发现自己被绑,肯定会封锁营地,倘或被刺客带出了营地,一切都完了。

祁律目光微微转动,外面的巡逻士兵马上就要走过去,一旦走过去,刺客肯定会拖着自己离开,如果反抗只有被打晕一条路,所以如今能脱身的机会,只有眼下。

祁律快速思考着,便看到那刺客捂着自己的口鼻,极力忍耐着什么,似乎想要咳嗽打喷嚏,不过那刺客看起来身材异常高大,也没有生病的迹象,如今是夏天,也没有空调病一说,如此强壮之人也不像是害病的模样。

祁律的眼目一眯,立刻聚拢在库房的一样东西上,是花椒!

因着祁律这些天喜欢做一些麻辣的卤味,所以膳夫们准备了很多花椒。

说起这个花椒,可是土生土长的,古人很早便开始使用花椒,又因着花椒多子,所以被贵族们喜爱,觉得花椒象征多子多福。

在最初的时候,花椒其实并不是用来吃的,因为花椒的气息芬芳,文人雅士喜欢佩戴这种“花”,还会用花椒来装饰房屋,把花椒加入涂料之中,粉刷墙壁,起到保暖且芬芳的效果。

但说起来,祁律觉得花椒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在吃上,祁律特别喜欢花椒的味道,因此很多菜色都要放花椒,膳夫们便把花椒磨成粉末储藏起来,以便祁律使用。

这个库房之中,便放了一大袋子的花椒粉末,也不知道是谁用过之后,竟然没有将袋子系好,因此敞着口,花椒的味道十分浓郁。

虽然祁律很喜欢花椒,但是祁律见过很多花椒过敏之人,花椒属于刺激性的食物,有些人吃了花椒之后会打持续喷嚏咳嗽,甚至有些人闻到花椒的味道,都会出现过敏的反应。

眼前这个刺客,怕就属于这种对花椒过敏之人。

祁律眯了眯眼眸,似乎下定了决心。那刺客捂着鼻子轻轻打喷嚏,恐怕惊动外面士兵。祁律一点点的,趁着刺客不备,不着痕迹的躲过去,猛地发难,却不是以卵击石的攻击壮汉,而是猛地吹了一口袋子里的花椒粉。

呼——!!

花椒粉磨很轻,瞬间飘散在空中,别说是过敏的人,就是祁律这样喜欢花椒的人也受不了这样的粉末,但他早有准备,屏住呼吸,那刺客没有防备,瞬间中招,“咳咳咳——”的咳嗽了起来。

祁律趁着他咳嗽,“嘭!”一声,狠狠撞开刺客,也顾不得肩膀巨疼,双手还被绑在身后,歪歪扭扭的冲出了库房,扎头快跑,也不分东南西北。

那刺客吃了一惊,想要去抓祁律,但是他对花椒过敏,粉末飞起来,立刻打喷嚏流鼻涕,涕泪横流,祁律竟在她眼前一下就窜了出去。与此同时,黑暗之中爆发出士兵们的喊声“封锁辕门!!快,封锁辕门!天子之令,关闭辕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蔡侯措父已经算好了,这个时候死士应该已经带着祁律进入了宋国的队伍,万事俱备,只要天子搜查,宋公就是有一百张嘴,也难以辩解。

姬林面目阴鸷,说:“虢公、石厚。”

“卑将在!”

姬林冷冷的说:“先从宋国的队伍开始搜查。”

宋公与夷还想挣扎一下,拦住过来搜查的忌父和石厚,装作底气很足的模样,说:“天子明鉴,我宋国并没有对太傅不轨之心,天子若执意搜查,便是对我宋国的不信任,倘或搜查出来,与夷无话可说,但倘或没有搜查出祁太傅,天子如何还我宋国清白?岂不是寒了天下臣子之心么?!”

姬林眯了眯眼目,一双正直的虎目突然闪过一丝狠戾,沙哑的说:“今日不管是谁,都不能阻挡寡人,不找到太傅,寡人……誓不罢休。”

他说罢,冷冷的丢下一个字,说:“搜。”

“是!”虢公忌父带领着虎贲军刚要冲上去搜查,就在此时,突听一声“且慢!”

那声音异常虚弱,仿佛已经用尽全力在喊,众人听到声音,全都是一惊,猛地回头去看,那声音不是从辕门传来的,而是从营地之中传来的。

迎着犹如白昼的营地灯火,每一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竟是祁律!

※※※※※※※※※※※※※※※※※※※※

【小剧场】

姬·欲求不满·林:世界上最郁闷的事情,莫过于你媳妇春风得意的和你分享,他床咚调戏别人的全过程,呵▼_▼

祁·大猪蹄子·律:天子的媳妇是谁?没听说过。

姬·欲求不满·林:寡人需身体力行的回答太傅这个问题▼_▼

(以下内容不可围观,你已被强制清场)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爱西 2个;原味鹅饭、泥巴、ferry林永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凉不过片刻、沙之器 50瓶;一处风雪两白头 46瓶;烬夜不染、潜水 40瓶;乐意 35瓶;喝茶打瞌睡、已凉 20瓶;微笑的鱼、查亦鸣、九思、水可煮粥 10瓶;天天 5瓶;啾啾jojo、隋欣隋逸 4瓶;筱潔兒 3瓶;云雀c酱、龙冥、泥巴、居一龙的小鸣子、ferry林永渡 2瓶;Suei、山有木兮、哎呀嘿嘿、傻少、君清、海鲜焗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喜欢春秋小吏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春秋小吏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

最新小说: 锦鲤小可怜被三界大佬团宠后 九龙玄蛟 上天安排见一面 轮回之落入凡尘 妖花之神传 潇潇暮雨红丝缘 如此反派的她竟然是主角?! 素色年华最相许 杂货铺姬 赤凰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