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杨秋亭和田伯光一起下了黑木崖,有说有笑气氛轻松愉快,另一边的山崖之上,却是颇有些孤独凄凉之感。
华山玉女峰绝顶崖上。
玉女峰绝顶处有一个危崖,是华山派历代弟子犯规后囚禁受罚之所,弟子需得独自囚居于此反思自己的过错,故而又被他们华山派内部称为思过崖。
华山本来草木清华,景色极幽,这危崖却是例外,崖上光秃秃的寸草不生,更无一株树木,除一个山洞外,一无所有,因此相传这里是玉女发钗上的一颗珍珠。
当年华山派的祖师以此危崖为惩罚弟子之所,主要便因此处无草无木,无虫无鸟,受罚的弟子在面壁思过之时,不致为外物所扰,心有旁骛。
近年来华山派听从掌门人岳不群的领导,极少有弟子的犯错程度足以被发配到思过崖上,不过几个月前,大弟子令狐冲就惨遭放逐,被岳不群命令上崖思过一年,不得擅自下来。
令狐冲身上的伤已经好全了,此时正端坐在山洞中的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他刚刚打坐运功了两个时辰,正松了一口气,要休息一会儿,发发呆。
想起他曾经在山间岭下遇到捉住仪琳的田伯光,为救仪琳而说了许多无礼之言,又因为与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田伯光喝酒,被师父大骂了一顿,发配上来思过。他心内虽服,却又暗暗的想,倘若再来一次,他可有其他法子救得仪琳?
无论怎么想,面对武功高过他的田伯光,倘若他不说些胡言乱语,激得田伯光与他相缠,激得仪琳鼓起勇气跑走,那该是何结果?
令狐冲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知道自己说那些话不好,但若不是逼不得已,他怎会那样冒犯恒山派的仪琳师妹呢?
又想起他回到华山总坛时,跟留守的师弟师妹们说起这次衡山城之行,他把从其他人口中听到的场景又说了一遍,大大的夸赞了杨秋亭大发神威连杀三个嵩山高手的情形,被师父听到了。
师父说五岳剑派同气连枝,杨秋亭虽然护住了刘正风一家,却毫不客气的连杀费彬三人,委实过于狠辣,不应当用如此赞同崇敬的话来夸赞,会伤了华山派与嵩山派之间的和气。
他虽然不敢反驳,心里却想,如果当时他在现场,是也想为杨秋亭叫一声好的。
嵩山派那样明晃晃的要灭人家满门,被反杀简直是让人大呼痛快,嵩山派不顾念五岳剑派之间的情谊,那其他人也不必顾念。
不过他虽然不敢把这话说出口,却由于向来不擅长隐藏情绪,被师父瞧了个正着,更是如火上添油一般,让他又挨了顿骂。
他虽然没敢将那魔教长老曲洋送的笑傲江湖琴箫谱说出去,但师父不知怎的知道了曲洋曾遇到过他,还给他送了伤药,问他今后见了魔教中人或邪道中人该如何做。
令狐冲心内感激曲洋,又觉得田伯光并非十恶不赦之徒,实在说不出见之即杀这话,更是差点挨打,多亏小师妹在旁边不断求情,才免了棍子,直接被丢到这思过崖上来。
想到小师妹,令狐冲心内有些后悔,他不怕一个人在这里寂寞难耐,只怕一日见不到她。
一念起岳灵珊的名字,他内心便觉心血翻涌,连忙深呼吸静下心来,才感觉好了些,却再不敢想她。
他的眼睛看向一旁的石壁,便见石壁左侧刻着“风清扬”三个字,看这风字辈,风清扬是他的祖师辈,大概要叫太师伯或太师叔的,不过他从未听师父师娘说过这三个字。
令狐冲又摸摸身下的大石头,心想,数百年来,我华山派不知道有多少前辈曾在这里坐过,以致这块大石竟坐得这等滑溜。令狐冲是今日华山派第一捣蛋鬼,这块大石我不来坐,由谁来坐?师父从前从未罚过我,让我长到二十多岁才来坐,对我可算是宽待之极了。
“大师哥,这石头摸着舒不舒服?”
他正低着头,忽然听到有人在拍手发笑,清脆的声音直传到他耳中。
令狐冲当然不会觉得这声音陌生,事实上,多年来听着这声音,他就算忘记了自己姓甚名谁,也忘不了这声音的主人。
来人自然是岳灵珊。
岳灵珊已经将饭篮放在地上,拍着手笑道:“大师哥,上次来看你的时候,你在朝着悬崖翻跟头,这次又在摸石头,你可真会找乐子。”
令狐冲连忙站起身来,道:“别提翻跟头了,上次看到你翻,幸好我拦住了,若是让师父师娘知道,我这面壁还要多加一年。”
岳灵珊笑道:“你若面壁两年,那我因为翻跟头也要受罚,我同你一起面壁,岂不更好玩?这样你一个人也不寂寞了。”
令狐冲一愣:“咱们天天一同在这儿面壁?”
他向石洞瞧了一眼,不由得心头一荡:‘我若得和小师妹在这里日夕不离的共居一年,岂不是连神仙也不如我快活?唉,哪会让我幸运如此!’
他定下心神,说道:“就只怕师父叫你在正气轩中面壁,一步也不许离开,那么咱们就一年不能见面了。小师妹,上次你不是说,六猴儿被师父叫去了,师娘才允许你替他送一次饭,怎么今日又是你来,六猴儿又有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