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个莫名其妙,一个心生愧疚,不过好歹算是过了一回瘾。而这把“瘾”暂时熄灭了季路言所有的非分之想——为了以后能够高举旗帜不倒,他暂时不敢在太子眼前这么放肆了。
可这把“瘾”却像是开启了太子苏河洲的某种开关,从那天起,只要两个人同塌而眠,他就要从身后抱着季路言,抱着抱着就要蹭上几下。
也就蹭蹭,那个人自卑的厉害,他给他时间,让季路言慢慢适应。
季路言对于这样的姿势有苦难言,他不能“反击”,还得隐忍。这种背对着苏河洲的姿势,能把他被点起来的火隐藏一二不说,他竟然也适应了,只是……
这种日子过得他好生折磨,害季路言三五不时就要躲起来自己解决,他这些日子自己动手的机会都快赶上过去三十年了。
接下来的几天,苏河洲脸上终于有了喜色——季公公点醒了他,于是他联合自己的党羽,让灵武帝点头,派了五皇子去平流民暴/乱,同时他暗中用自己东宫钱财,以灵武帝的名义赈灾救济灾民。
一时间,百姓纷纷称颂灵武帝爱民如子,出现了不少希望灵武帝寿与天齐,永保河山的坊间传言。灵武帝一高兴,让三皇子多上缴了一倍的银子,一部分充了国库,一部分当真用在了灾民身上。
太子借机谏言,国库又给前线将士发放了军饷,冬衣也有了着落。
日子看着在往好了过,国家眼见着有了星火希望,但苏河洲心里还有一些烦忧——他不能喜欢季路言,但不可否认这个季公公正在影响他,他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理应专心于国事的,自己的心思也该好好收一收了。
苏河洲决心冷季路言几日,顺便也让自己冷静冷静。
又过了几日,前线传来捷报,灵武帝大喜,见气温又低了几许,便开始张罗着要去行宫温泉,恰逢此时五皇子也班师回朝,给了灵武帝一个无功无过的结果。不过灵武帝心情和畅,也就没有再多苛责五皇子。
温泉行宫有药浴池,灵武帝早想去了,就这样,温泉之行被定在了三日后。他特意嘉奖太子,允许太子带东宫侧妃宫人等三十人,其余各宫只有十五人的名额。更甚者,三皇子的庆阳宫不在此行之列。
皇后哪里肯答应,方法用尽了总算是为三皇子争取了一个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也因此,皇后更忌讳太子了。
季路言这几日很是郁闷,好端端的苏河洲就不理他了,他铺好了床,人家就窝在书房里,熬鹰似的熬他,熬得他困得不行了才回房。他热情给人家夹菜,好嘛,筷子一挡说要自己来。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这种态度季路言还不明白么?他以前不想跟谁好了,就先晾着,久了就淡了,对方就另寻他枝了。
可他寻谁去?且不说就苏河洲能救他一命,他现在是妥妥的谁也看不入眼了。但苏河洲为什么冷落他呢?
难道是觉得他太稳重保守,不好追,所以心生退意?可没道理啊,不是太子吗?一声令下,他只能顺从,哪怕被……唉。
这几日季路言吃饭也不香了,做什么事也提不起兴致了,闲来无事四处溜达,却听见了宫人们的窃窃私语。
灵武帝要带后妃、皇子以及公主去行宫温泉,而太子要带两位侧妃去,可这件事压根儿就没人知会他!他,竟毫不知情!
苏河洲那个负心汉,爽了就不认人了?不想带他去,还背着他去找侧妃!这简直对不起他一片痴情丹心!
就好像他是那苏河洲的“教习宫女”,他给那人开了一半荤,传授了那么点经验,人家就牛上天了,要出师了,要去找自己的妃子真刀真枪了!
呸!
季路言气急败坏地在太子书房前转悠,转念一想,他这般死缠烂打真是跌份儿,他想对苏河洲好是真心的,但被人用完又一脚踢开,自己还上赶着求着、讨着,他海城一枝花的骄傲在哪里?这是给人家当公公当出奴性了?
谁还没个脾气了?!
“你跟我玩儿渣男那一套,那都是你爷爷我玩儿剩下的!”季路言在门口干瞪眼,心中隔着紧锁的门窗较劲,忽地,他眸色一沉莞尔一笑,磨牙道:“太子?呵,美人儿啊,哥总得要想办法维护维护自己的地位不是?你给我等着!”
季路言转身离开。
他本是想要勾搭太子的侧妃,那种深宫锁清秋的寂寞女人,他只要张口保准把人勾弄得云里雾里,但他转眼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不厚道,没有谁可以成为两个人用来较劲的筹码。季路言钻牛角尖似的想,他非要凭自己的真心和真本事,堂堂正正追一个人。
转眼到了要出发去往行宫的日子。大殿前,车马轿撵星罗棋布,仪仗队仆役成百上千,有幸随行的重臣器宇轩昂,皇子公主锦衣华裳。
好一个河清海晏,哪里还看得出这是乱世,是在国破家亡的边界上苦苦挣扎?苏河洲脸上没有半分与有荣焉的喜色,他只恨自己还非要在其中扮演最华贵的角色之一。
帝后上了轿撵,仪仗队举幡鸣锣辟道,武官高头大马护在左右,文官口中讼着吉祥诗文,皇子公主的车马紧随其后,唯有走在头里的东宫太子“人丁稀薄”。
苏河洲翻身上马,身后的轿撵里坐着最先迎进宫的侧妃,若不是宫人提醒,他连对方姓什么都快忘了。
他此生注定要负了所有儿女情长,硬塞进门的侧妃他赶不得,但那季路言他可以划清界限。只是……他现在很想那张脸,想听那张嘴里能说出什么解他烦忧的话。
一路上,开道的鸣锣惊的归巢鸟兽四散,皇后却说:“陛下且看,这是百兽朝拜龙颜天威呐!”
亲兵驱逐了沿路流民,马蹄礼鞭盖过了哭喊鸣冤,轿撵里听不真切,只道是外头热闹非凡,皇后又说:“陛下英明神武,天佑明君社稷,这都百姓为您祈福,争相想要一睹圣颜啊!”
那些唬人的鬼话被皇后说的比江南小曲儿还要婉转动听,苏河洲听的恨不能牵马掉头疾驰而去。
前后是冗长的皇家队伍,左右是森严的亲兵护卫 ,苏河洲被夹在中间。就像被困在了这乱世的原地,四周都是壁垒,活得形单影只、势单力薄,有心无力。
他穿着金线锦衣,心是破铜烂铁。
苏河洲不禁开始遐想,灵武帝病的不是身,一国之君的心,何时才能康复到过往的清明?
世界破成这样,他当真能够以一己之力而做出改变吗?
道路破成这样,饶是季路言常驻健身房,走这样的路也是磨得脚心生疼。季路言打扮成太子的贴身侍卫,跟在太子侧妃的轿撵边急行。
他虽然还在和苏河洲怄气,但看着那骏马上挺拔的脊背渐渐笼罩上了一层阴霾,季路言心想:得,太子“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远大理想和现实落差,又开始摧残他的小心脏了。
季路言不认为这个国还有的救,就像他穿成了大白蛇,一伸头就被去筑骊山墓的“刘邦”给劈成了两段——这世道里,迟早要出现那么一条鼓舞人心的“大白蛇”,也不会缺几个“刘邦”,若是太子能早日继位说不定还有盼头,如今即便太子继位也是大势已去。
闹吧,躁吧,冬雪到来之前的狂欢便是最热闹丰盛的秋天,就像他季路言“死”在了最值得让人期待,最应该轰轰烈烈的三十岁——不是意外,是因果报应。
他的前世今生也有过苏河洲此时的无助无奈,当时他的选择是什么?
……随波逐流,得过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