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苏河见了季德,二人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季德豁出去折回了烟/馆,同老板寒暄客套一番,后又弯绕曲折一通后,终于得知,之前在烟/馆外,季霸达遇到了前朝大太监刘东喜的“儿子”——刘潇。
刘东喜便是后来东窗事发后,苏大要把苏河送去的那家的当家。老太监名声不好,可背不住当年从紫禁城逃跑的时候卷的东西多,虽然和季家的家大业大无法同日而语,但人家会来事儿,和几个军阀头子走动得颇为紧密,自然也就成了海城里能说得上话的。除了走动关系、阿谀奉承、吃里扒外,刘东喜唯一的爱好就是搜罗些前朝散落民间的小太监,再或从民间搜罗些穷苦孩子,小小的时候便养在身边当“儿子”。许是“子承父业”,他的“儿子们”虽有全乎身子,可言行举止,心神样貌都是跑偏了的。
至于刘潇,此人是海城恶名昭著的小人,说是刘东喜的“儿子”,实则是刘东喜养着的玩宠,仗着刘东喜的权势,吃喝嫖赌抽当中,除了中间那档子事他不敢做,其余的都做到了“翘楚”,他也十分热衷攀附权贵。
遇到了季霸达之后,便游说着人进了烟/馆,刘潇暗示说这里绝对隐秘又安全,本是想着拉拢季霸达,往后了去若是能扯上季家,也算是给他的“爹爹”挣了条人脉。
只是他的算盘到了季霸达这里,季霸达就生出了别样心思——他把苏河养在身边很久了,从最初的不待见,到后来甚至有些废寝忘食的无法自拔。
苏河好看又乖巧,又是难得的对他一心一意唯命是从。吃不到的肉才最香,今日让刘潇一点拨,季霸达突然就想在这个隐秘又安全的地方,尝尝这口小嫩肉。
有了刘潇在前头打样,季霸达最多算是“狗尾续貂”,算不得真正的不可救药,况且老板说,季霸达进了小间里,只点了两杯雀舌,一些瓜果,以及一些香薰精油。
家丁们说,进屋子的时候,苏河只是在给少爷按摩头手。想着终究是没有沾染那种东西,也没有铸下大错,季德也不想太过苛责季霸达。一来,动静太大,一屋子的女眷们又要敲锣打鼓地和他吵吵;二来,物极必反,逼得紧了,万一季霸达真对那东西好奇了怎么办?是以季德打算让季霸达在四院里待上三天,意思意思就行。
但在那之前,他要叫苏河来问话,看看季霸达到底有没有碰那东西的心思。
季德问完正事,随口提了一句,“苏河是吧?怎么少爷出门就带了你一个?”苏河不过十二三,季霸达出门哪次不是前呼后拥的?且不说季霸达处处离不得人伺候,就说这不太平的世道,说不准就有绑票打劫的。
苏河一下怔住,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句完整话来,这时候的季德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早已把小少年洗干净,剥光溜,该看的,该嗅的都差不多做了全套,就等着开餐了。见苏河结巴吞吐,季德只当是孩子性子怯懦,于是又问:“听说季霸达走哪儿都带着你,你同他关系甚是亲密?”
苏河吓得脸都白了,磕绊的牙齿好几次都咬到了舌头尖,最终,他在季德的注视下虚无地点了点头,像是脖颈上缀着千斤大锁,一闪而过的点头后,苏河的脑袋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季德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略有疑惑,暗忖道:我也不吓人啊,怎么这孩子跟看到了修罗阎王似的?
临了,季德摆摆手道:“你同少爷走得近也是好事,以后季霸达有什么动静,你盯着点儿,若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立刻来报,记住了没有?”
苏河早就心虚惶恐掉了全部心智,灵魂都飞到了天际,此时季德说什么他除了应声别无他法,他一心害怕自己和季霸达的事情被别人知道,早就没脑子想别的了。
新院正院,中日合资的“双鹦鹉”牌留声机正放着当下最时兴的英文唱片,季霸达眯着眼睛喝着浓醇的普洱,桌上散落着一片被糟蹋的不成样子的“敬昌号”,光绪年间的。
就在这时,有家丁跑进来扰了这位爷的雅兴,急道:“少爷!小的有要事告知!”
季霸达被惊了一跳,不满地把茶饼砸了出去,愤愤地说:“什么事?”
家丁道:“咱院儿的那个苏河,和老爷说以后盯您稍儿!”
“什么!”季霸达一怒,一筒七片的敬昌号无一幸免。
季路言随苏河进院子,一见眼前场景心中骇然翻滚。心说他在的那个世界里,若能找一筒四十年代的敬昌号,那可是能在香港买一套房的,何况这被扔出来的,还是光绪年间的东西!和他的上一世比起来,季路言觉得自己开一堆几万块一瓶的酒去红酒浴,当真的算不得什么。
“少爷!”苏河进门前甜甜的笑容瞬间破碎,他惊慌失措地蹲下身开始拾掇地上的狼藉,中间无一人帮忙,苏河也浑不在意,在他看来这都是他该做的。然则,待他收拾好零碎,又洗干净小手,走进堂屋的时候,得来的不是季霸达往日的宠溺关爱,而是阴沉的面色和冷言冷语。
季霸达道:“哟,小苏河回来啦?”
像是季霸达的喜怒无常是常态一般,苏河并没有察觉到异样,他眨了眨明媚清澈的眸子,旋即一笑,柔柔弱弱道:“少爷,这是哪儿又不爽利了?”
季霸达看着那张脸就心痒痒,刚酝酿的大仇大恨瞬时被堵在了肚子里,可有气发不出来,这就让他更加憋闷焦躁,于是他面无表情道:“爹说要禁足一周,吃穿用度都要克扣,没什么新鲜物件让我欢喜,无趣!”
他倒要看看苏河身上能不能掏出什么宝贝来,若是掏出来,那他这些年的好心都是喂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