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台一梦醒11(1 / 2)

由于路露的出现,苏河洲打算周六请季路言吃饭的计划有了变动——他本来打算去了付了钱就走。现在也不知是想要确认什么,还是别的什么理由,他对自己说,反正就是一顿饭的事情,吃一顿饭也不会有什么的。

苏河洲开车回到家,一进门就是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扑鼻而来。窗户窗帘都紧闭着,空气长期不流通的室内让人心里憋闷压抑,屋里没有一丝亮色,一百来平米的房间,一个人住有些空荡,尤其是没有多少家具,仿佛说话都能有回声,还好,除了接听必要的电话,他一般也不说话。厨房的家电一应俱全,冰箱打开只有纯净水,灶台崭新,像是从来没有用过,水果、零食、米面、粮油——四大皆空,厨房还不如家居城里的样板间有生活气息。苏河洲突然想起,据说一家人的“其乐融融”主要就体现在厨房和饭桌上,按这个理论,他确实没有必要让厨房丰富一些,饭桌……他压根没买。

最奇特的是,他的客厅里只有沙发、茶几、空调,以及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要买回来的陈列架,空荡荡的倒是挺像用来落灰用的——连电视机都没有,因为用不上。

他活动的区域只有卧室和卫生间。

苏河洲在卧室里晃了一圈,双人床上两个枕头,深蓝色的床品在昏暗的房间里,几乎就是黑色,但若是开了灯,其实床上几件套的颜色还挺像那把雨伞的。卧室里有一个和陈列架一起买的斗柜,斗柜倒是有用处——摆一张高脚椅,斗柜便是他的书桌,上面一台台式机,一台笔记本,一个PSP,几条排列整齐的电线和数据线,最边上是一摞厚厚的工作资料和几本书——资料实在放不下,或是那几本书看完的时候,他会把资料搬去书房,顺道再拿几本想看的书回来放上。

苏河洲嗤笑一声,心说估计没有比自己更典型的单身生活了。

然而他并不想待在家里,身体里总是有一股火在窜,那把火姑且叫做“青春期的躁动”,虽然苏河洲已经记不清,自己的青春期是在参加哪一场竞赛,但年代久远,又不幸如今是第一次切身体会,以至于这把火如同一坛酒精挥发得差不多的陈年老酒——其实已经没有多大功效,只是因为“陈年”而调动起某种向往。

苏河洲抓起钥匙,开车出了门,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晃,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有现代交通工具的孤魂野鬼。铁包着肉,相对密闭的空间让他找到了一些难得的安全感,迟来的躁动就这样渐渐偃旗息鼓。

海城是首屈一指的与世界接轨的大都市,八街九陌上车水马龙,夜幕初降,海城早已是灯火辉煌,行人游客穿梭在林立高楼之间,或快或慢地走着,尤其是在过马路的时候,密不透风的人潮像是一块巨大的黑色矩阵,将道路生生截断,形成了如地陷一般的黑洞,让苏河洲这样的“过路人”几乎产生了想要跳车随大流而去的想法——仿佛融入那样一个黑洞里,人就可以停止思考和想象,随波逐流,天塌了有个高的在,墙倒了有前头的人挡。然而这样惨淡的“偷得浮生”前后不过一分多钟,人潮到达彼岸,立刻如被高压水枪冲过的蜂群,彼此之间突然就有了此生不复相见的分别。

雨后的街道上还有不少积水,江水穿过城又绕着城,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水面倒影这另一个颠倒的海城……一样的光怪陆离,同样有无可比拟的繁盛辉煌,让人看久了不知谁是谁的海市蜃楼。

苏河洲找了一刻钟的停车位,终于把车停在了闹中取静的一条酒吧街,锁了车,他目的明确地向一家静吧走去。按照频率来说,他一年到头最多来个四五次,实在算不得常客,但这是他从明白了一些事情并有了能力开始,唯一的去处。

这是一家比较小众的gay吧,算是“干净”的,苏河洲的消费史最早可以追溯到他读大学的时候。他很早就知道自己不喜欢异性,大概是生来就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太过陌生所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个gay,因为无论男女,除了不必要的接触,他不想和任何人亲近,有时候压抑到了无法靠着自己治愈的时候,他会来这里,要一杯酒,一个人看着旁人卿卿我我,偶尔会羡慕,但大多数的时候,会特别羡慕。

找他聊天的人其实很多,但苏河洲发现自己是个底子里就非常肤浅的人——对方若是长得一般,他就装聋作哑;若是长相还不错,尤其总是朝气勃勃地笑着的那一款,他还是很愿意开口的,只是他聊天的技术确实不怎么样——没人愿意听他在这种地方,聊一些学术周刊上才能看到的高深话题,但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聊什么。于是苏河洲选择倾听,反正是别人的故事,是痛是痒,出了这扇门就会忘。

有时候会遇见一两个特别执着的,苏河洲认为自己当时是有所意动,然而他在行为上最过火的大概就是和人牵牵手,一旦对方有进一步的暗示,他的“意动”立刻就会荡然无存,仿佛自己是个有家有室的男人,连逢场作戏都不允许自己越界一步……

那双犯了戒的手,会被他反复清洗多次,然后一个人更落寞地回家。

季路言出了院没有回家,他大业未成,无颜面对江东父老。杜风朗十分仗义地把好兄弟接到了自家酒店——季路言现在就是个结合了丧气和清心寡欲的人,鉴于他不想和任何人打交道,只想自己关门闭户地死宅,杜风朗只好把人拎回酒店,并贴心地要陪吃、陪聊、陪床。

只可惜他陪吃,自己倒是吃撑了,季路言只吃了两口便食不甘味;陪聊也不怎么成功,他唾沫星子都说干了,季路言只是躺在沙发上瞪着天花板,连敷衍地应上几个单音节语气助词,都像是在给他面子;至于陪床……时间尚早,而且对于一个一睡就是三个多月的人来讲,最不缺的就是瞌睡。

杜风朗觉得挫败,他生出了一种和路露同病相怜的错觉——季路言,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季路言挺尸了好一阵,突然接到了路露的电话,他亲妈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季路言木然地听完,捂着脸闷声闷气地道:“妈,我没三分钟热度,我是抱着‘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决心的,但唐僧师徒九九八十一难还有个神仙外援呢,我这就是冷静冷静,调整一下心态……我就消沉一小会儿,等再站起来又是一条意气风发的好汉,放心吧。”

挂了电话,路露先是舒了一口气,看样子她儿子这回意志坚定,确实有那么几分好汉为了理想要抛头颅、洒热血的样子,可她事后又开始自我怀疑——她是不是在逼自己儿子赶紧出柜?

酒店里,杜风朗听完他家二花的电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这种集合了父母、手足多重情感的“不是滋味”一时难以用语言形容,但这种滋味在季路言挂了电话以后,在杜风朗的世界里呈几何倍增长。季路言在沙发上抱着靠枕,扭出了“驴打滚”的意境,时而还唉声叹气,时而暴吼两句苏河洲的名字。

杜风朗心想:淋雨的明明是我,怎么一身干爽的二花更像落水狗?为什么摔了脑袋就像开智了似的,一下开辟出了季二花的新取向?那这个取向方面,到底是彻底走上了分岔路,还是单纯地扩大了范围,丰富了产品线?

杜风朗百思不得其解,一心多用而动作迟缓地换上了干净衣服,脏衣服被他随手一扔,天女散花似的在盥洗间外七零八落,一直用靠枕盖着脸的季路言忽然开了金口,然而他的话,差点没把杜风朗气得将他乱棍打死——

“杜风朗,我说你能不能以后稍微检点一些?”季路言侧了身,面对沙发靠背,“你要换衣服进里头换去,别赤条条的在我面前晃悠,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将来都是我在苏河洲面前的罪证。”

“我去你妈的!”杜风朗转身从脏衣服里拿出一样趁手的,冲着季路言身上就是一顿猛抽,同时骂骂咧咧道:“我是脏了你眼了?咱俩以前可没少互看,还互相检阅过呢!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现在倒是嫌弃起我来了,你好意思吗?人家苏医生搭理你了吗?你在这守节给谁看呢!”

季路言扔开靠枕,起身伸出两条长腿一夹,再一拧,杜风朗登时被按到在地,前后三秒便诠释了什么叫“不费吹灰之力地完爆一只弱鸡”。季路言在杜风朗龇牙咧嘴的叫骂声中,忏悔道:“往事不堪回首,做过的我否认不了,所以我以后要更加严于律己,你别给我拖后腿。”

说罢,他一松脚,翻了个身又躺回沙发上当一条要死不活的咸鱼干。杜风朗躺在地上愤懑地揪着羊毛地毯,靠着指甲尖才勉强掐下来几缕羊毛,他越想越不甘心,被打不甘心,看到季路言因为苏河洲郁郁寡欢不甘心,两相比较,他决定还是不和季路言计较——除了打不过之外,他更想看到那个生龙活虎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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