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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1 / 2)

鸡叫响过三声,李恕兀自睡得香甜,被猛烈的拍门声叫醒。他迷迷糊糊地瞥了一眼窗户纸,确定天还没亮,寻思着自己是做梦,于是把被子往头顶一拉,裹成一个卷,翻身继续呼呼大睡。

“砰”的一声。

李恕猛然坐起,泡肿的两只眼睛把门口手持木棍的纪逐鸢看着,李恕慌张无措的视线从纪逐鸢阴沉的脸色,顺便分神看了一眼还黑魆魆的天。李恕默默把被子从腰往上拉,最后护在了透心凉的胸口。

纪逐鸢躬身把烧火棍立在门边,边拍手上的灰,边走进屋来。在桌边将坐未坐之际,突然一回神,终于没有坐下去。

“快起来。”纪逐鸢揭开茶壶盖,里头空空如也,便用小指头勾着茶壶,去厨房烧热水。

李恕松了一口气,倒上床,刚闭上眼不到片刻,心脏倏然一跳,赶紧连滚带爬地起来,换衣服洗脸。

热茶泡了回来,李恕才洗过冷水脸,彻底清醒过来,战战兢兢地不敢喝茶,在茶水雪白的气柱里小心瞥了一眼纪逐鸢。

“纪兄,这天儿太早了,朱文忠他,肯定还没起床,等天亮以后我再去找他,一定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你管保放心,这事就包在我身上。”

纪逐鸢道:“我打算去平金坊附近搜寻一下,挨家客店找找。”

“啊?”李恕歪着头,眉头轻轻一皱,“你不放心沈书啊?也是,他是够不让人省心的。”

纪逐鸢冷冷看了李恕一眼。

“沈书还是懂事,是我不懂事。”李恕忙道,“真不是我想瞒着你,你不是身上有伤吗?不是我说,纪兄你就,老是不领情。”

纪逐鸢疑惑地紧锁起眉头。

李恕一看有戏,愈发喋喋不休起来:“你担心沈书惹上事,不让他查,但沈书也不是怕事的人啊,何况,舒原叫我来也正是因为怕你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什么人给盯上了,叫我给你们提醒来的。要解除危险,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敌人先揪出来。”李恕小指头弹飞一粒茶叶渣,继而拇指按上去,狠狠碾压,“防患于未然,才能睡个踏实觉。”

“这跟沈书有什么关系?”纪逐鸢本是没耐心听李恕说话,但事关沈书,纪逐鸢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继续听下去。

“将心比心,你怕沈书遇上麻烦,沈书不也怕你遇上麻烦吗?何况……”李恕朝纪逐鸢的腰刻意看了一眼,讨好地笑道,“你这一受伤,他就更担心,你越是为他扛得多,他越是内疚,越想趁你现在养伤的机会,把隐患先切除。你受伤这阵子,沈书连个笑脸都吝于给了。”

“没有啊。”纪逐鸢回想起来,沈书在自己面前没什么不一样,还是嘻嘻哈哈,有时候还会说点白天出去有意思的笑话,比平日里更加活泼讨喜。自然在纪逐鸢心中,沈书时时刻刻都是讨喜的,便是坐着不动也好似粉雕玉琢的一个雪娃娃。

纪逐鸢的神色缓和下来。

“他在你面前当然欢欢喜喜,其实背地里头发都愁得掉了好多。”李恕毫无遮拦地说,“而且他人聪明,细心。虽然你们俩都是穆华林的徒弟,穆华林还是喜欢小徒弟多一些,凡沈书去求,穆华林都无有不允。咱们人为什么跟猪啊牛啊马啊不一样?”

“你说为什么?”纪逐鸢喝了口茶。

“凡是可用的东西,人都能把它们利用起来。比如说马能冲能撞,牛能耕地,猪肉能养活大家。”

“我师父是马啊,还是牛啊,还是猪?”纪逐鸢道。

“……”李恕闭嘴片刻,还是憋不住想说话,“虽然不一样,但是现在我们一伙人,都在一起,就是要互帮互助。”

纪逐鸢点头:“嗯,互相利用。”

李恕:“……”

逗这小子挺好玩。纪逐鸢怕沈书在外面遇见什么事,只迷迷糊糊睡了半个时辰,心情也不好。跟李恕说了会话,压在心里的石头稍微挪开了一点。纪逐鸢也知道,有穆华林在,应该不能出什么事情。但沈书回来,自己是应该表现出生气,还是理解呢?

“就是你真的生气,揍他一顿,沈书也不会跟你真的生气。”李恕犹豫道,“长兄如父,沈书对你是又敬又爱又怕。可是纪兄,你对沈书,真是对亲兄弟吗?”

纪逐鸢低垂着眼,没有回答。

“冒昧请教,纪兄你多大年纪了?”

就在李恕认为纪逐鸢不会理会他时,纪逐鸢抬头,面无表情地说:“十九。”

“虚岁?”

纪逐鸢摇头。

李恕心里有数了,那就是纪逐鸢今年满的十九。

“恭喜你,明年也就及冠了。”李恕略一拱手,话锋一转,道,“沈书才十五,十三岁便没了爹娘,一路跟着你,受你照顾,在他心里,你就是他最重要的亲人。若是……”李恕一咬牙,硬着头皮说,“若是纪兄你有心,便早些把话说开,若是无心,就该给他找个嫂子。他也快要十六了,若是高堂且在,承平时候,就该给他相看姑娘了。”就在这时,纪逐鸢突然直盯过来,那目光难以形容,令李恕心底里本能地害怕起来,连忙住了嘴。

纪逐鸢自己看不见,他面上是挂着怎样一副阎王脸色。李恕说的话他都听进去了,心中也如同被浪花冲刷了一遍又一遍,落下不少沙子。

他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纪逐鸢暗想,如果李恕能看出来,那沈书自己又怎么想,他是不是已经看出端倪来?还是这番话本来就是沈书叫李恕来跟他说的?

“横竖说到这里了,我是真把沈书当兄弟,我且比他年长些许,昨晚你说的那些,我也好好想过了。我这个人,是胆子小一些,但我心是好的,我说什么都诚心诚意,纪兄说我胆子小,我就是胆子麻雀那么点儿大,也还是从高邮只身一人,来寻你们了。我年纪也不大,将来什么样,我也不知道,但我有一说一。沈书是我一辈子的好兄弟,不为他在朱文忠跟前还想着替我谋个差事,就为咱们在苗寨那次同生共死,我就发了愿,沈书就是我李恕过命的好兄弟。纪兄你是他的哥哥,也就是我的哥哥了,你把不把我当弟弟不要紧,但在我心里,我把你当成我的兄长。”

纪逐鸢有些动容,李恕一番话说得眉飞色舞,真诚恳切。纪逐鸢凝神看了他一会,嗓音低沉地说:“我只有一个兄弟。”

李恕讪讪一笑:“我知道。”

“只要沈书认你是好兄弟,我自然会照顾你。”纪逐鸢又道,“我看你年纪也不大,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对沈书,和沈书对我不一样?”

李恕解释道:“打个比方,就眼前这件事,如果你将自己视作沈书的兄长,就会对他的朋友横挑鼻子竖挑眼,想要‘管’住他,为他选择朋友,甚至以后为他选择媳妇。而你不是这样,你只是觉得,沈书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沈书的责任就是你的责任。做长辈,都是让小辈少走弯路,甚至不惜拿起棍棒揍到儿子、弟弟听话为止。因为雏燕终需离巢,长辈只能引领他,教会他一些事情,却无法永远和他在一起。自然,也不可能将幼者的责任都担在自己身上。”

听到雏燕终需离巢,纪逐鸢心中滋生出别样的感觉来。

他确实从未想过,沈书要彻底地离开他,哪怕近在眼前的短暂离别,也不过是为了等沈书再长大一些,两人各自都能独当一面,能争取到更大的机会,让沈书回到他的身边来。

或许李恕这是旁观者清。他的话未必尽然,却让纪逐鸢留意到了自己从未留意过的细节。

李恕往纪逐鸢的空茶杯里注入热茶,纪逐鸢随手便端起来喝了。

“不过纪兄,你也不要嫌我多话,昨晚我跟沈书在胡人巷外面等穆华林他们出来,我跟他提了一嘴魏晋时,盛行男风……”

纪逐鸢的目光扫过来,他的手指不觉颤抖起来,但紧紧将茶杯定在桌上,李恕是看不见的。

“他怎么说?”纪逐鸢状若不经意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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