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雨轩 > 古代言情 > 不纯臣 > 九十六

九十六(1 / 2)

“大人回来了。”晏归符笑着走过来,“不知道在下是否有幸能跟大人们讨一杯茶吃。”

“别叫大人,我们都没有一官半职。”沈书发窘道。低头看见袍子上湿了一片,跟撒了尿似的。

“你小沈大人从未见过似你这般的美男子,一时情难自禁,斥候勿怪。”李恕在旁调侃,提起沸水温杯,挤眉弄眼地朝沈书做怪相。

沈书:“……”

晏归符却好似不在意别人拿他打趣,大大方方从廊下拖过来一把胡椅,挨着沈书坐了下来。他接过李恕递来的茶,手中拈杯,双目微微眯起,温润的唇畔现出些许惬意的弧度,视线穿过蓬头乱发一般交错的竹叶,深吸一口气,似有气沉丹田之意。

沈书只觉得一直盯着别人看甚是无礼,却很难将视线从晏归符脸上挪开,这人实在是世间罕见的美男子,李恕的调侃倒没有错。只是沈书总觉得晏归符的表情里隐忍着一股难言的哀伤,饶是此刻一脸的温煦笑容,眼底却蕴着深不见底的一抹黑。

吃茶的功夫,除了过来坐,晏归符话没有几句,像真就是为了讨一杯茶才开的口。沈书问过他与朱文忠可是认识,晏归符答称朱文忠有时去军中看朱文正练兵,有一次正碰见晏归符去探哨回来,见晏归符马速惊人,曾当场听他朝朱文正禀报过军情。后来教过朱文忠几日骑射,算认识,但也不熟。那日朱文忠派他去滁州办这事,晏归符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多活一日,都是赚来的。”晏归符喝完了茶,把杯放下,朝沈书问请示是否还有旁的吩咐。

沈书忙说没有,让他安心就在这里住下,等过几日风平浪静之后,再安排他的去处。

晏归符回房之后,李恕勾起茶壶,将沈书的空杯注满。

“不是个多话的人。”李恕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骑射也好。”

沈书嗯了一声。

“待会让郑四和周戌五去买点米面和蔬菜,买个能吃十天半个月的,弄几个坛子泡点菜。”

“有钱没有?”沈书道,“才得了朱家的赏,五十两。”

“五十两你们兄弟俩都去卖命,卖得未免便宜了些。”

“卖身葬父也不过一两,哪儿便宜了?”沈书道,“我自然是盘算过,心里有数,我自己冒险无所谓……”

李恕鼻腔里“唔”了一声,眼含笑意斜乜沈书:“绝不会拿你哥去冒险。”他放下杯子,目光滑过满院不知人间的竹子,定在一蓬园丁没来得及铲的杂草上,道,“估计今夜,至迟明日,郭公就要进城兴师问罪,别逼得孙德崖狗急跳墙,滁州军未必全胜。咱们也要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打不赢跑?”沈书嗤道。

李恕神色不自然地放下杯子,道:“不然呢?尚未混到一官半职,难不成要为他们父子殉葬?朱家值得你如此忠心?”

“咱们来赌一局。”沈书来了兴致,想起来一件东西,食指从荷包里勾出来一枚绿玉扳指,放在桌上,“若是滁州军败了,这枚扳指归你。”

李恕被激起好胜之心,爽朗笑道:“十两银子。”

沈书反而愣了:“你哪儿来这么多银子?”

“你别管,就这么着。”李恕拍拍屁股,起身,从竹林小径下朝外院走去。

这日到了傍晚,和州城里一切如常,孙德崖的人在街巷中游手好闲,有抢了别人家粮食和女儿的,打起来时,便有滁州军出面制止。反而他的亲兵不敢明目张胆打劫米铺,抢米商和富户家的存粮滁州军绝不可能视若无睹,毕竟让孙德崖多抢去一石米,滁州军就少一石口粮。就是将领不说什么,士兵也会直接冲上去殴打孙德崖的亲兵,闹大了也不过是不同阵营的士兵之间互相看不惯,私下械斗,这等事情闹大也不过就是治军不严。

起义军队不比元廷正规军,有些将领与手下士卒称兄道弟,不像朝廷军队那样等级森严。领兵的既不是武举出身,更不是世家贵族,能不能压服手下,全凭个人本事。

天色渐晚,沈书来来回回在院子里走动,从卧房转到书房,又从书房几次走到大门口去拉开门闩,看街面上的情况。

先是院子里拉回来了一大车吃的,郑四与周戌五两个已将该收拾到厨房的都收拾过了,米缸菜筐都藏得隐蔽,以防城里要是乱起来,不至于家里被搜刮得粒米不剩。

这时,郑四坐在廊下剥豆子,扬声问沈书什么时辰吃晚饭。

沈书烦躁地挠了一下后脖子,两手按着门扉,正在要将门闩插上的时候,突然门被人从外向内推开了。

浅淡的暮色里,纪逐鸢回来了,中指屈起,在沈书的脑门上敲了一下。

“傻了?”

沈书这才回过神,连忙兴高采烈地跟郑四吩咐做饭,马上就做,做好就开饭。郑四响亮地应了一声,把剥好的回回豆端去厨房,他扯开嗓门吆喝一声:“周戌五,起灯了。”

前后院廊下的灯笼渐次被点亮。

纪逐鸢一身臭汗,进到房里,沈书立刻去找水壶烧水,又让厨房里的郑四再烧一大锅水。

“让我哥先洗个澡,再吃饭。”

郑四“哎”了一声,答道:“差不多等少爷洗完澡,饭也做好了。”郑四又问沈书鱼要不要这一顿吃。先是不确定纪逐鸢能回来吃饭,沈书着意在等他,现在人回来了,沈书便叫郑四把木盆里养着的那条鱼开膛破肚,蒸了上桌。

纪逐鸢等不到水烧好,拿木瓢从水缸里舀了半瓢喝干,解了渴,在廊下站着,只觉得身上还在冒汗,热得不行,索性把外袍脱了。

沈书回来,看见纪逐鸢站在房间外,打着赤膊,注视着天际最后一抹残云。沈书拿了碗给纪逐鸢盛了一大碗水放在桌上,余下的用瓦罐装着,放在纪逐鸢的房间里。

纪逐鸢跟在沈书后面进了房间,他把门关上,在沈书身后说:“赶紧把饭吃了,我还得去总兵府。”

沈书突然紧张起来,转过来看纪逐鸢,屏息道:“今夜能到?”

“能,要四五更去了。我觉得郭子兴不会等,会直接进城,守城的军队都是他的人,哪怕朱家的也都是他的,没有人敢拦他。总兵跟范先生商量过了,郭公实在有些孩子脾气,只要总兵负荆请罪,与他讲明孙德崖还在此处,让郭公速决外事,当保今夜无事。”纪逐鸢边说话,把裤子也脱了,一手越过肩去挠背。

沈书过来,见纪逐鸢肩胛下方有一片红肿,像是虫子咬的,便帮纪逐鸢抠了抠。

纪逐鸢老大不自在,拧着眉,扭头过来,局促道:“别弄,都是汗,脏死了。”

沈书才不理会,纪逐鸢一身汗臭,他背上也是一抠就有汗泥,沈书按着纪逐鸢帮他挠了会,弄得纪逐鸢一个劲制止:“行了行了,不痒了你别再挠,有点疼了。”

沈书这才去把手洗了,听见纪逐鸢在问什么时候可以洗澡。

“在烧水,要一会。”沈书觉得屋里暗,多点了一根蜡烛,把水端给纪逐鸢喝,一边问他,“那今夜过后呢?”

纪逐鸢端着碗说:“郭公肯定是忍不下去孙德崖的,就不知道孙德崖会怎么办,他在城里没有多少人。”

沈书垂下眼眸,脑筋转了起来。如果他是孙德崖,只带着小支亲兵住在城里,大队人马都在城外……

那郭子兴的军队只要到和州附近,孙德崖的军队就会知道,立刻便会有人来城里向他报信。

“郭公进城之前,孙德崖应当会已经派人在城门附近守着。”纪逐鸢听得直皱眉,胸腔里一股热意,身上也紧张得又开始出汗,有些坐立不安,甚至晚饭也不想吃了。

“不要急。”沈书想了想,说,“就算如此,也还有好几个时辰,你洗个澡吃个饭的功夫还有。等会回去总兵府,你把此事告知冯国用。如果不是朱元璋召你,你不要贸贸然往里闯,有什么都跟冯国用说,他见过你。再不然,跟朱文忠说,或者看到师父的时候,让他帮忙报个信也行。要是直接闯进去,就是僭越了,待会被当成刺客稀里糊涂拿下,不值当。”

“嗯。”纪逐鸢点头,“然后呢?”

“然后你就听吩咐,总兵府的人怎么吩咐你你就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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