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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1 / 2)

康里布达头也不敢抬,一鼓作气往前穿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险些一头冲到戏台子上去。

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令康里布达猛然清醒过来,甫一抬头,猛然间一记鞭子劈面而来。

康里布达侧身滚过,花瓶应声而倒。

“好——”台上唱戏的方到高潮,观众纷纷抛出银钱打赏,贴地而走的乞儿灵活得像是一尾接一尾小泥鳅。

戏班老板从后台冲出,手里抓着一根武戏所用的大棍子,咆哮道:“小兔崽子!敢在你爷爷嘴边上争食儿,不要命了你!弟兄们,给我上!”

康里布达趁乱就地一滚,才刚爬起来,突然后脖子就被人抓住了衣领,他灵机一动,正要动手脱衣服,谁料兜头就是一根长软鞭,将他的双臂上身紧紧缚住。

“还跑?”女声怒道。

“不跑了,我,不跑了。”康里布达僵硬地转过身去,迎上一张艳若桃花,不,该说是蛇蝎的也图娜,他的双手无法合十,只能以恳求的目光看着也图娜,哀告道:“姐,给我松开,这么多人,多难看?”

也图娜皮笑肉不笑,把鞭尾穿过软鞭,打成一个死结。她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艳红的嘴唇弯起弧度,笑眯眯道:“还知道难看?老娘在滁阳城里到处找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难看不难看?”

“那我也没叫姐姐丢人丢到大街上啊。”

“你!”也图娜气不打一处来,左右看了看,随着戏班老板追小乞儿出门,串场的小贩们也起哄追出,堂子里一下子少了一半人,锣点密集地在敲,戏却没有接着唱。

也图娜把鞭子一紧,以膝盖把康里布达抵着朝前一推,按下他的头,令他钻过垂挂在两边廊下的竹编帘。

康里布达数次探头探脑地想挣脱,偏偏他姐干啥啥不行,耍鞭第一名,且全副心神都在防着他逃跑,便把他勒得更紧,康里布达一路长吁短叹,直呼要命。

也图娜冷脸不予理会。

大都城中常有胡人斗殴,加上天子不在城中,巡防更懒于理会。康里布达几次想要求救,一打量兵士如同废物地大喘粗气坐在茶摊上耍骰子,便知道叫也白叫,不如省省力气。

眼看也图娜将要带着他拐进一条深巷,康里布达开始抵触,脚下扎了根似的,也图娜推他也不走。

“我看你是想念我的鞭子了。”也图娜说话泼辣,每一个从她嘴里蹦出来的字都像带着炽烈的热气。

“姐,姐,我错了,错了,我们去大街上说,找个地儿坐着说,我对净风神发誓,绝不再逃。”

也图娜秀眉一蹙,犹豫地看了他一眼,不大放心地回望向人群拥挤的大街。她明亮的眼睛里翻腾着疑惑,倏然间现出豁然开朗的神色。

“是我在大都的家,没有父亲的人。”也图娜闭了嘴,没有多说。

康里布达被她推得踏入了僻静的小巷,认命地垂头叹气,待得深入小巷之中,他侧头看一眼也图娜,扯出一个充满赖皮意味的笑。

也图娜有些失神,先是怒瞪康里布达,继而把鞭子抽得更紧,康里布达大叫一声。也图娜抬脚就踹,而姐弟之间的默契让康里布达仿佛先料到也图娜的举动,反而自己朝前跑了几步。

日光倾斜在康里布达的脸上,他收敛起了笑容,那一阵心无芥蒂的笑声好像还停留在两人的耳蜗里。

也图娜也显得有些失神,她面容上的冰霜开始融化,看了一会康里布达,无奈地朝前走去,与他错身而过,说:“跟上。”

成年后的康里布达生得高大,饶是也图娜身材已经近乎高挑,弟弟仍比她高出接近两个头。

也图娜在大都城内的落脚处,是回回工匠住的穷人区,屋舍整洁,木架上杂乱地盛放着各色的鲜花,蜂飞蝶舞。

进门后,也图娜反脚一勾,上去把门拴上。

康里布达找一张胡凳,径自先坐。

接着是哗哗水响,也图娜嫩葱似的手指在花朵与绿叶之间轻轻拨弄,宛如爱抚她的情郎。

康里布达近乎陶醉和贪恋地看了她一会,眸中光芒闪动。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不曾在这样明媚的阳光里,注视他的姐姐。

也图娜抿住红润的嘴唇,入内,取出两只瓷碗,她从青釉的细颈大肚瓶里斟出水晶红的汁水来,略带酸味的果香在空气里散开。

“舍儿别?”康里布达尝了一口,是石榴味的。

也图娜端着碗,眼神却在别处,刚浇完水的花架上水滴不断注入下方她自己做的木头水槽里。

“什么时候回家?父亲很想念你。”说后半句时,也图娜的口吻带着某种自己并未察觉的犹豫。

“雏鸟就应该离开巢穴,自己出去觅食。”康里布达低下头,温柔的阳光将他脖颈露出的一段洁白晕染成金色。

“你还雏鸟?不打量自己多大年纪了。父亲在大都城内,为你相看了一位女子,是蒙古贵族的女儿。”也图娜道,“你早日回家,我还有别的事情,为了找你,我扮成一个满脸长包的病人,才得以从滁阳脱身。”

也图娜素来爱惜容貌,她相信母亲说的,美丽的容貌与仙女一般的身量,是神所赐,须得分外珍惜,否则将会招来厄难。

“谁愿意嫁给我这样一事无成的男人?”康里布达干燥的嘴唇贴上碗口,石榴汁浸得他嘴唇的裂纹刺痛。

“你跟汉人混得熟,没听过先成家后立业?”也图娜磕磕绊绊地说。

康里布达一哂,不答。

“不要再同那帮人混在一起,你是头狼的儿子,不该同狼獾夹缠不清。”也图娜沉默地注视向门边,那是一扇极其简陋的木门,门上最大的缝隙有两根手指宽,门外的人可以借此窥向门内,里面的人同样能留意到门外的动静。

也图娜时时朝门上看,她做来无比自在,似乎生来就如此警惕。

“姐姐,你定亲了吗?”

几乎同时,也图娜才喝进嘴的石榴汁吐了一地,她狼狈不堪地擦了擦嘴,满脸飞红,怒斥道:“康里布达!”

康里布达哈哈大笑起来,很快,他平静了下来,对也图娜说:“如果还在家乡,唱情歌的小伙儿早就把我们家的墙都压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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