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红先是窘迫,接着却像是松了口气,脸上红晕渐渐淡去。她眉眼间一片释然,笑了一下,把住酒壶,注满二人面前的空杯。
“奴虽不知这位意中人是谁,既然公子能看上,必是一位极有福分的佳人。是奴与公子缘分浅薄,饮下这杯酒,奴愿祝公子与那女子永结同心,携手百年。”说完这一句,香红果断举杯,呛得轻轻咳嗽几声,拿手帕拭去了唇畔的酒渍。当沈书举杯,香红便静静地看着他。
“多谢你。”沈书亮出空杯,心里轻松了起来,但当沈书留香红吃完这顿再走,香红却不肯留了,还让沈书吃完不用管碗筷食盒,自会有人来收捡。
沈书晃了晃脑袋,酒已不那么热了,酒瓶里还有许多。不吃不喝也是浪费。于是沈书自斟自酌起来,还没下筷子,突然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闷响从背后窗户的方向传来。
“哥?!”沈书怀疑自己眼花,赶紧搓两下眼睛,果然是纪逐鸢,他跃下窗户,起身走了过来。
“你干嘛翻窗户?”沈书猛然起身,两眼一擦黑,感到纪逐鸢握住他的手臂,这才得以站稳。能看清东西的瞬间,沈书一头扎进纪逐鸢怀里,抱他两下,伸手在纪逐鸢脸上又摸又掐。
“行了。”纪逐鸢脸色有点发红,“是我。元帅派了一队人马接大家去集庆,我便自请回来带队。”
沈书高兴傻了,反复打量纪逐鸢,说:“那也是光明正大的,为什么要翻窗?”
纪逐鸢略带窘相,挨着桌边坐下,看了一眼碗筷。
“用我的。”沈书连忙把自己的碗筷和酒杯给他哥,兴冲冲地问,“饿了吧?什么时候出发的?怎么不提前叫人给我说一声,已经过了晌午,鱼和羊都不好买了。对了你为什么翻窗户?”沈书一想,不会纪逐鸢是偷偷跑回来却说自己是带队回来,怕被别人看见吧。
“没有。”纪逐鸢不愿意说,几筷子用菜塞满自己的嘴。
“这个糟鸭好吃。”沈书没有筷子,只能指给纪逐鸢看,“酒也好喝。不是偷跑回来为什么翻窗?你别骗我,我说怎么朱文忠没提你回来了。”
“我第一个来见你,他当然不知道。”纪逐鸢嘴里都是食物,好不容易咽下去,酸溜溜地说,“这个香红,手艺是不错。”
“你怎么知道是香红做的?”沈书猛然醒悟,“你刚才在外面?”接着沈书的耳朵一下就红了,目光闪烁地瞟纪逐鸢,“什么时候到的?”
纪逐鸢突然不尴尬了,唇边含着不明显的笑,双眉一扬。
“你想我什么时候到?”
沈书发现纪逐鸢也学坏了,大概最近老跟高荣珪混在一起,不知道高荣珪那个老流氓跟纪逐鸢说过什么。脸不要再红了!沈书这么想,却明显感到面皮在发烧。
好在纪逐鸢没有再调戏沈书,端起沈书的酒杯喝了一口,说:“方才你说,有意中人了?”
沈书语塞,要不是外面人太多,怕被人抓去吃席,现在就想回家。
纪逐鸢一手拈住沈书的下巴,认真注视他的双眼。
沈书顿时紧张得结巴起来:“你不都知道,还问什么……”沈书垂下眼睛,心脏像要从胸腔中蹦出来,往日里纪逐鸢要胡说八道都是在床笫间,就算沈书不好意思,也分不出神在意。眼前却是大白天,还暴露在纪逐鸢的注视下,沈书控制不住自己,连脖子根都红透了。
纪逐鸢倾身过来,靠近沈书的耳朵,手松开沈书的下巴,握住沈书一只手,轻轻地说:“既然那位意中人,做不成你的妻子,那就改由你做他的妻子,如何?”
“我信口胡诌,别瞎说了,吃菜。”沈书扒开纪逐鸢的手,脑海中却不由浮现出跟纪逐鸢拜堂成亲,总不成娇滴滴地插满一头的钗环,穿嫁衣,那也太难为情了。转念间沈书又觉得自己为什么要想这个,得闻康里布达和高荣珪的事,他也只想邀相熟的朋友一起吃几桌酒席。敲锣打鼓什么的还是算了,离经叛道,弄不好会被人告官。
纪逐鸢伸手捏沈书的耳朵,彻底笑了起来:“在想什么,脸红成这样?”
沈书:“……”他略微侧了一下头,纪逐鸢的手便松开。
“不吃了,回家去吃,把我的好弟弟饿坏了,要就喂一顿饱的。”纪逐鸢嗓音发哑,目不转睛地看沈书的脸,那视线利如刀锋,滑下到沈书的嘴唇和脖颈。顿时纪逐鸢有点气息不稳,扯了沈书起身,兄弟两人出门后贴着墙根,避开人群,悄悄离开热闹非凡的都元帅府。
才刚到家,纪逐鸢推着沈书进卧房,看到廊下有人,喊了一句:“少爷在都元帅府吃过饭,不吃午饭了。”
“哎!”沈书简直哭笑不得,眼睁睁看着纪逐鸢把门关上过来,他坐在榻畔只觉浑身发热,当纪逐鸢走到面前。沈书的目光也变得热切起来,抓住他哥的衣襟,令他低下头来,一面接吻一面把靴子蹬掉,把纪逐鸢扯到榻上来。
“把帷帐放下……唔……”沈书脑袋晕乎乎地说。
纪逐鸢却似没有听见,命令式地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字。
沈书歪歪倒倒地坐起来,依言而行,很快,眼前的情形令他呼出的气息滚烫,不好意思看,又忍不住要看。纪逐鸢像是一头恣意纵横在山野间的猛虎,他的肩膀被布条缠着,双手撑到沈书身边,徐徐靠近他。
“帷帐……”沈书还在虚弱地固执。
纪逐鸢牢牢稳住他的嘴,不让他说话,他从不曾在白天将沈书看得如此清楚,每当沈书想说话,纪逐鸢便亲吻他,如是反复,沈书也说不出话来了。
两人疲乏而眷恋地分开,沈书侧卧着,端详纪逐鸢,对方已是睡着了,一条腿还压在沈书的腿上。
日光早已不知何时从屋子一侧地面,移到另一侧的地面。
不片刻,沈书也犯困起来,陷入一片朦胧的浅睡,直至拍门声把他惊醒。沈书睁眼时,纪逐鸢已经在穿鞋袜,手掌于沈书肩头按了一下。
“睡觉。”纪逐鸢出门去。
沈书听见外面有人说话,但困意让他睁不开眼睛,又睡了过去。晚饭时被叫起来,脏衣服已经被收走,纪逐鸢拿了干净的衣袍往他身上拢,替他围上腰带,顺势便把人朝着面前一带,亲了一下沈书的额头,小声告诉他:“康里布达来了。”
沈书一愣,接着只觉不可思议,靴子也不想穿,踩着木屐就往外跑。
沈书没走几步,看见小厮们把菜端进一间房,周戌五上来说话的功夫,纪逐鸢已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