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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七(1 / 2)

天刚刚黑,沈书突然一下惊醒,脸色煞白,微微喘气。

纪逐鸢握了一下沈书的手,只觉得他手掌冰冷。

“做噩梦了?”纪逐鸢紧紧握住沈书的手,把沈书的脸按在自己温暖的胸膛上。

耳畔是纪逐鸢沉稳的心跳声,沈书缓过劲来,摇头擦了一下额上冷汗,喘息道:“最近真是,死人看多了。”沈书下床,一气喝了半壶茶,慢慢定下神来。到外面找了个人去看,得到回报说吴祯还没有回来。

“都晚上了,反正说明天去,不如就明天去。”纪逐鸢想抱沈书再睡一会,虽然按规定这也不能那也不行,好歹把沈书抱在怀里说说话,也不错。

“万一明天出发去常熟呢?裴狗儿不用审,打一顿送回去就是了。”现在大黄送到,沈书心里石头落下来,不怕裴狗儿走漏风声,纪逐鸢现在露面已经不是逃兵,而是常州城的恩人了。但话说出口,沈书立刻就后悔了,帖木儿和赤沙,显然是奉左司尉的命令,纪逐鸢不知道沈书被这两个杀手抓去见过左司尉,不能让纪逐鸢去听问话。

“我去军营看看。”纪逐鸢似乎也有心事。

沈书一听纪逐鸢不跟自己去,心里一松,没太注意纪逐鸢的神情。兄弟两人起来,一起出门,骑马到路口上,坐在马上拉了一下手,便即分开。

洗沙坊镇日都有病人进出,夜里依然通街都是灯,沈书换了条道走,直接从上面一排房子经过,远远望见那间破庙的门檐下不知什么时候挑了两盏灯笼。

门上没锁,沈书轻轻一推就推开了,院子里停放的车已经挪走,只余下一地凌乱的车辙。最后一茬桂花碾碎后的浓香氤氲在空气里,有点呛鼻子。

“穆玄苍。”沈书大声喊道。

吱呀一声一扇门开了,门里透出火盆的微光,散发出食物的香味。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栗子,埋在炭灰里,时不时啪地炸开一枚,便被人捡出来放在一旁。

房里还有四个人八双眼睛把沈书看着,因没有点灯,面目模糊,横竖是沈书见过的,沈书点头算招呼过了。

穆玄苍捡了几个剥好的栗子出来,放在沈书手里。

“又不是来抢你的板栗吃。”沈书要把栗子还给穆玄苍,穆玄苍却摸出钥匙,转过身去,走到其中一扇门前,把钥匙往锁孔里一捅,只听咔哒的一声。

穆玄苍转过脸来,说:“我去找根蜡烛。”显然破庙里应该是没蜡烛,灯烛估计也就是挂在门上那两盏灯笼里点了。

穆玄苍的脚步远去,沈书想他大概是到下面洗沙坊去找蜡烛用,便站着等,把栗子吃了。有人在身后盯他,穆玄苍出来时没有关上那扇门,应该是他的手下人在看。沈书作出没有发现那些人在偷看的样子,一只手搓栗子吃,两只脚踅来踅去在桂树下打转。

孟冬的夜晚寒凉,这时候要有一口酒也许会好些。沈书心想,纪逐鸢到军营里去不知道是做什么,也许是裴狗儿那天的话让纪逐鸢不好受,纪逐鸢会不会是去见自己的手下了?

“来,等我一下。”穆玄苍拿来两支蜡烛,让沈书先拿着,另一只手上拿了一把烧火钳。他先到房间里把火盆拿出来,放在院子里地上,重新烧红了炭,把烧火钳插进火红的炭块里,顿时火星四溅,将穆玄苍向来苍白的脸色映照得发红。

沈书看得眼皮子直跳,大概猜到穆玄苍要做什么。穆玄苍蹲在火盆边,拍了拍手,起身去开门。

“我先进去,你站着别动。”穆玄苍向怀里掏出火石,让沈书去旁边把蜡烛点上。

过了片刻,穆玄苍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进来。”

沈书只点燃了一支蜡烛,房间里一股霉味,混合了血腥气,还有浓烈的尿骚味。

“当心,有点脏,我牵着你,别踩到他们两个的狗尿了。”

沈书下了三个台阶,发现这间关人的屋子算半间地窖,不与外面的地面齐平,半截在土里,房间里格外阴冷潮湿,烛火猛然一晃,险些灭了。

穆玄苍拿过另一支蜡烛,就着沈书手里蜡烛的微弱火焰点燃。

顿时小室内明亮起来,沈书看见帖木儿和赤沙两人的脸,当中赤沙鼻孔还在流血,帖木儿则像一只斗败的乌眼儿鸡,两人的嘴都被布塞满了。

穆玄苍警告地说:“嘴里再要不干不净,我就割了你们的舌头。”

赤沙眼仁激剧一颤,伤腿弹动不已,浑身都在发抖。

帖木儿嘴里的布被拿掉之后,当即朝地上啐了一口,阴毒地注视沈书,冷冷一笑:“这么快就又见面了,穆华林养了两条汉狗,你们兄弟两个,哈巴狗似的给他卖命,害人害己,不怕你们的汉人祖先从坟包里爬出来要你们两个的命吗?”

“你不也效命于汉人,敢怕也对不起腾格里。”沈书气定神闲地说,穆玄苍拉了把椅子来,沈书小心地坐上去,心想难为穆玄苍在这破庙里还能刨出这么把积年的旧物,别自己一屁股把椅子坐塌了。

帖木儿眼珠一转,一边嘴角勾起,邪笑道:“老子们何时为汉人卖过命?当年江上失手被穆华林那厮捉住,我便交代得很清楚,咱们都是盘桓在大都的游侠,凭谁有银子便可雇了做帮手,老子们只忠于银子,管是汉人还是胡人,能给够钱的,咱都一般对待。”

门又开了,穆玄苍搬来火盆,杵在两个蒙古人面前,不耐烦地用火钳把炭插得齐嚓响。

“你们认识他吗?”沈书问。

赤沙惶恐地瞥了一眼穆玄苍,迅速低头。

穆玄苍捏起赤沙的下巴,火钳夹起一块烧红的炭,嗓音冰寒彻骨:“少主问你们话,舌头就是用来说话,要是不会好好说话,还要这根舌头做什么?”

热浪熏人,赤沙满头是汗,紧咬住牙关,瞪视穆玄苍,双眼鼓得像一对儿铜铃,瞳仁中倒映出通红的炭块。赤沙的脸被灼得通红,穆玄苍嘴唇微弯,食指与拇指卡入赤沙后槽牙关,他浑身痉挛地挣了一下。

“暗门门主,认识如何?”帖木儿突然出声。

穆玄苍眉毛一扬,丢开赤沙,赤沙浑身一颤,满头大汗地瘫在墙根,他睫毛猛缠,粗重的呼吸声几乎盖过炭火噼啪的声响。

“去年,你们两人跟踪我师父,失手被擒。你画了一幅木兰雕青图,作为交换,我师父下令放走你们两人。那时你说我师父的行踪,是臂上有木兰雕青之人透露给你们,暗示哈麻不仅找了你们三个杀手,暗中仍有旁人配合你们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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