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什么?”沈书跟陆霖大眼瞪小眼,“不是不许喝酒吗?”
陆霖不知上哪弄了一坛酒。
而且干嘛找他喝啊?!沈书服气了,同陆霖商量:“今天不喝?我帮你藏好,你怎么弄来的,将军可严令禁酒的,我不能破戒,你也不能,放还是可以帮你放一放。”
陆霖擦了一把汗,如实答道:“这院子里挖的。”
沈书:“……”
“我打听到,这家人原有三个女儿,只有女儿,而且还没出嫁。”
沈书嘴角直抽搐:“你动作可真快。”
“你不知道,没有比送女儿出嫁的酒更好的了,反正他也没带走,带回应天府再喝就是。”陆霖本想今天就喝,但看沈书坚决不肯松口,也便罢了。
“我给你带回去。”沈书真拿他没办法,而且陆霖仿佛与他格外亲近,陆霖的性格腼腆,平时跟朱文忠说话说不上十句,一找沈书就像换了个人。沈书问过他,陆霖仔仔细细想了,说是不知道怎么的,有的人面善看起来和气,有的人一看就有压迫力。一来二去,陆霖老过来找沈书说话,沈书看他没什么坏毛病,也算他作半个朋友。
今日看来,陆霖应该是嗜酒如命,只因有禁酒令,没敢放纵自己。打发陆霖走了之后,沈书让刘青把酒拿去收着,又吩咐他不要让别人看见,往酒坛外面多裹点布,不容易摔坏是一方面。
“朱文忠严令禁酒,我专跟他唱反调,他不踹死我。”沈书道。
“大人说笑了,朱将军不敢。”
沈书总觉刘青话里有话,看他模样倒是老实,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半下午的一场酣睡,根本没法说有多快活,会挖池子泡澡的地主果然不是一般人,那柜子里没带走的被褥都熏了香,闻起来主人家才走没多久,都还没有发潮。
就算是发潮,这条件比行军路上打地铺,大雨一来就要忙着起来打铺盖卷往高地上躲已经好太多了。晚上沈书以为会有庆功宴,等人来叫吃饭,顺便歪坐在桌边,拿炭笔给他哥写信。军队之间相互传信,竟比从应天府自己写信送去要容易得多,夹在军报里发过去便是。
“……休宁已下,地僻,住在民家,探得一处绝妙居处,假山怪石、竹林牡丹不足为奇,却有一巨池,灌以热水,于同一院中,专设一房烧水,颇有昔年华清池之想象,设八面琉璃屏风,绘仙人过海,玉环醉酒,猛虎出关诸般图样。可见屏风非取自同一处,主人家盲目堆在一处,略显坏菜。来日可在家中依样挖一池,画屏重设,若有琉璃灯更佳,石灯亦佳……”
每下一座城池,沈书一定给纪逐鸢写信,只是常常不能及时发出,信中只写在各地所见的趣事。要是一件也没有,就写朱文忠的糗事。要发出的信总要先给朱文忠,只要朱文忠还没有来找沈书的麻烦,沈书就知道他没看自己的信。倒也不怕朱文忠看,机密要事沈书从不在军中传递的信件里写。
等到上灯的时候,朱文忠过来,说没有庆功宴了。
沈书一问,方知有两个副将破戒,睡了平民家的女儿,不仅没有庆功宴,胡大海把那两人当场砍了头。
“一顿训话训了一个时辰,老子们都陪站着。”
沈书给朱文忠倒了杯水。
朱文忠连喝三杯才停下来,略微有点发愣,手握茶杯说:“你说得对,可怜人何其多。”朱文忠说完这句,便显得胸闷得很,不再说话。
沈书让刘青去找点吃的来,两人对付着吃了一顿饼,还有点舍儿别调的石榴汁。
“现在喝起来,跟白天真不是一个味道。”朱文忠咂嘴道,不解地盯着碗里的汤,“有点涩。”
“别想了,派人去那两家家里了吗?”沈书问。
“我去的。”朱文忠声音都不稳了,“去了更他娘的艹,说要把女儿许给那两个混账。那时头都砍了,我上哪儿给他们个活女婿,就把头接回去也不是个活人了。一家刚哭完,到另一家也是这么说,要把人嫁给那两个畜生。”
沈书:“……”
“女儿都没说话,一直哭。”朱文忠眉头皱得死紧,“拿在爹妈手里确实也难办,若不嫁给这两个禽……总之要是不嫁,以后也不知道怎么嫁人,家里都穷,嫁女儿当卖女儿办的。”
沈书想了想,朝朱文忠说:“不然这样。”
朱文忠听了之后,神色没有半点宽心,反而有些烦恼。
“不是不行,只是日后要是有人拿出来说,也不大好。”朱文忠道,“刘青往那儿一杵,她们家人都吓死了,以为要抢女儿呢。”
“我还带了个小孩。”沈书让刘青去把柳奉亨叫出来,柳奉亨成日里跟着刘青混,一次也没有拱到朱文忠面前来过。
朱文忠见到柳奉亨,张了张嘴,压低声音对沈书说:“你还真带个小孩出来。”
“我都十二岁了,不是七八岁的小孩!”柳奉亨嚷道。
沈书:“……”
朱文忠:“……”
于是这件事当场便定下,让刘青待会带柳奉亨到苦主家里,柳奉亨大小算个童子兵,去跟那两家人说,可以让他们的女儿到应天府的大人家里帮忙做事。至于是哪位大人,安顿好后,会给他们家里报信。
“然后是这两块碎银子,两袋米,两筐炭。用板车送过去,拿布盖好别让人看见是什么。”沈书吩咐刘青。
“你都让人用板车送了,猜也知道是什么。”朱文忠仍觉得不太妥当,一时之间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要是跟徐达,我就不敢了。”沈书笑道,让刘青这就带柳奉亨去。徐达治军规矩甚严,有人告状必然要清查到底,把那两家人找来一问就是。胡大海却不会管,只要能严守他的三条禁令,其余在胡大海看来都是小节。
“你才是人精。”朱文忠往沈书榻上一倒。
“哎!回去睡。”沈书叫道。
朱文忠向他枕头下面摸到一样东西,奇怪道:“这什么?”朱文忠摸出来一根旧发带,眯起眼睛,“这不是上次那个,你怎么打仗还带着,这是不是你什么定情信物?谁拿这个定情的……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朱文忠向沈书看一眼,却见沈书满脸通红,扑上来要抢。
两人很快挤成一团,并排躺在榻上,累得气喘吁吁,朱文忠略占上风,赢得也不轻松。
“你交代清楚我就还你。”他把发带缠在自己右手上,右手垂在榻外,榻畔的小杌子上有一支蜡烛。朱文忠拉长声调说:“不交代我就点了。”
“绑头发用的,我还有的是,你点吧。”沈书急喘片刻,平复下来,索性闭上眼睛不管。
朱文忠疑惑地看看蜡烛,又看看发带,再看沈书。
“真绑头发用?”
沈书没回答。
朱文忠想来想去,两只手把发带牵开,就是一条最普通不过的布带,这能干什么?朱文忠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把发带搭在一只手腕上,另一只手腕并排于发带上轻轻一抹,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你哥真是,”朱文忠猛然咽了咽口水,“他能舍得?”
“什么?”沈书一阵莫名其妙。
朱文忠连忙不说了,就沈书的性子,要说穿纪逐鸢竟把他绑起来那什么,沈书能半个月不理他。做人留一线,何苦要戳穿?朱文忠乖觉地把嘴闭了,连发带也还给沈书。喜欢不纯臣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不纯臣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