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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三(1 / 2)

十月底, 静江路突发山崩,大水冲毁农田,淹死者不计其数, 尸首埋于泥沙碎石,坟茔皆无。中书省奏兴元沦陷,不久, 察罕帖木儿及李思齐领兵击破李喜喜、大刀敖、白不信所部, 红巾引兵入蜀。另一方面,朝廷在太行山用兵却遭惨败,知枢密院事身死。

几件事在半月里化作飞花纸片送入京中, 御天门外, 驿马如飞。

刚过日中, 君臣在殿内一道用饭后,静江路消息传来, 皇帝闻听,匆匆离开正殿, 之后便有做佛事的声音飘下大安阁。

众臣自长朝殿左右日精、月华门退出,各族官员无不满脸阴云密布。有人靠近过来, 口中低呼“允中”, 继而悄声, 欲与这官员小声议论几句。

“此事不知。”如是敷衍数次,再无人靠近过来,到了自家的轿子前,太平弯腰坐进轿子里,袖手闭目。他感觉到轿子被平稳地抬起, 从容地微有颠簸, 下朝后总有这么一段路, 令人昏昏欲睡。

回到家中,中书左丞相太平站在房中,由人伺候着以热水敷面,家里有个手艺专精的下人,为他净面二十年余,原本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如今已是略有驼背的中年男子。

贺均被人叫进来时,正见到他的父亲坐在一把躺椅上,日光照出他松弛的皮肤,贺均分明察觉到,他的父亲已经不复年轻了。

太平的脸没刮完,贺均便在旁静静侍立。下人扶太平坐正,替他最后擦了一遍脸,将面脂以手掌温度化开,轻柔地按进太平干燥的皮肤纹理之中。

太平扬了扬手。

室内只余下父子二人。

太平双肩塌了下来,掀起皱褶深刻的眼皮,对儿子说:“静江路天塌地陷,可听说了?”

“一早便有人得了消息回来说,京中都在议论此事,陛下当年险些终身困在静江,偏偏是那里出事,难免人心不安。”贺均眉头深蹙,贺家人一脉相承的浓眉大眼,使得他们在蒙古人和色目人扎堆的大都不那么惹人注意。

“今上大为震动,已请帝师在大安阁诵经。想来又要对世祖裘带叩拜一番,寻求先祖庇佑。”太平沉思道,“鬼神之说,不足为信,然则僧道自不会如此说。”

贺均捧一盏茶给父亲,迟疑着开口:“红贼攻下山东,如今直逼帝都,各部司都有议论,或者可以迁到上都暂避之……”

茶盏杵在桌上发出砰地一声。

贺均如梦初醒,惶然跪倒在地,颤声道:“父亲。”

“京师不可让,陛下若移驾上都,只会令士气受损,上行下效,不战而降、不战而逃,还有什么胜算可言?”太平急促喘息,朝儿子递出一只手。

贺均忙握住父亲的手,以恭敬之态缓步起身。

“只能是一场胜仗,一场全面的胜利,才能令人主安心。”太平话声沉缓,之后不再说话,而是起身去书房。贺均便随他父亲入内,替他研墨,是日密信传出,接下去的几个月,太平的故交好友及受益于他的后生晚辈,俱在迁都一事上,与他站在一边。

是时穆华林在应天,接到探报后,立刻修书一封,交予暗门送回到大都,游说部分相熟的蒙古亲贵支持中书左丞相太平。

房中焚香气味浓郁,林凤将调好的药膏用薄薄的竹篾挑出,敷在陈旧的伤痕上。

穆华林皱了一下眉。

林凤唇畔一丝冷嘲,道:“要请狼王多多包涵,怎么样我也只是一介女流。”

“洪修杀我之心,我早就知道,他若有本事,就让他放马过来。你来找过我的事,我不会告诉他。”

林凤手指一颤,药膏抹到了脚踝上。

“至于卫焱陇,我会找个名医替他看看。你与洪修如何我不管,但既然暗门知道你来了应天,洪修就会知道。你若还要回去,就自己想好说辞。”穆华林沉声道,“我用不用你,不是由你决定。”

“狼王这是拒绝我了?”林凤猛然抬头。

穆华林一手按在门上,脚步略微一顿,并未回答她,就此扬长而去。

林凤紧紧咬住嘴唇,双眼通红,狠狠将药罐砸翻在地。

·

天气冷得要死,到山里头更没炭可烧,天黑之后,一行人总算找到猎户以备不时之需的茅屋。

沈书从来没住过这么不走心的茅屋,那猎户就不怕自己半夜住在这样的地方,风一吹人就要滚到山下去吗?

“哈哈哈哈,大概也没想到会有人雨天出来侦查吧?”朱文忠摘下弓箭,拿出酒囊喝了一口,递给沈书。

纪逐鸢接过去先喝了一口,用袖子擦了一下壶嘴,方给沈书。

朱文忠酒囊里都是烈酒,暖身用是最好。三个人出来,都听纪逐鸢的行事,山背后据半月前的消息,是个苗寨,囤了接近万人的苗军。只不知是不是跟杨完者一支,胡大海本只派纪逐鸢一个人出来,安民和屯粮都忙活得差不多了,沈书便说同他一起来。孰料朱文忠也想来,要是撇下他,回头不知道要被念叨多少次。

于是沈书就让朱文忠一起来,这一路许多地方都不能骑马,只能给马裹了蹄,牵着上来,以免打滑。

“马不行,得弄点矮脚马。”纪逐鸢坐在旁边,擦拭剑上的血迹。

朱文忠生火。

沈书见他把火堆顺利烧起来了,便说拿兔子出去剥皮。

“我去。”纪逐鸢正要起身。

沈书已抓着两只兔子的耳朵,到外面找流动的泉水冲洗了。

“放心吧。”朱文忠笑揶揄道,“连我都能自己生火了,沈书能行,从前是你拦着不让他做,你不在的时候,他还打过狼呢!”

沈书回来时,见纪逐鸢一脸的复杂神色,一手抓一只剥好的兔子给纪逐鸢看。

“你那什么表情,我处理得可干净了,等着瞧。”沈书嘿嘿一笑,食中二指从腰带缝的里衬中抠出几个纸包来,他只拿一个,余下的仍塞回去。打开是配好的香料。

“李垚叫我带了这个。”朱文忠从包袱里拿出个油纸包,竟是巴掌大的一块雪白膏体。

沈书拿过来闻了闻,眉毛一动。

“猪油?”

纪逐鸢:“……”

“哥你扎一个架子。”沈书使唤起纪逐鸢来相当顺手。

酒足饭饱后,沈书手脚温暖起来,对眼前的破茅屋稍微没有那么多怨念了,谁知睡到半夜,屋顶开始滴水。

纪逐鸢拿武袍把沈书裹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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