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隆平城外, 就没法用军官的印信了。一众人等百无聊赖地坐在车上等李维昌,等到午饭时,李维昌及三个手下还没回来, 便下车下马, 就在城外找个面摊吃饭。
“你过去。”高荣珪端个碗过来。
舒原停下同沈书交谈, 坐到高荣珪的位置上去。高荣珪本挨着蔡柔坐,蔡柔旁边是康里布达,康里布达叫摊主给了一碗只放盐的素面条,先喂蔡瓒。蔡柔已经五岁, 能自己拿筷子吃东西。
“你喂?”沈书如释重负, 把蔡定丢给高荣珪,他早已经饿得有点头晕眼花。
高荣珪刚想说你自己喂,被纪逐鸢虎视眈眈地瞥了一眼,只得服软,用筷子卷面条,喂得蔡定一下巴都是汤水。
沈书三两下吃完了, 仍拿过碗筷自己喂小孩。
“真厉害!还要吃吗?”蔡定吃完了小半碗面条, 沈书问他时,他只摇头,响亮地对沈书说, “抱, 叔叔抱。”
纪逐鸢脸一黑, 不耐烦地对高荣珪说:“把你们的孩子带好。”
沈书乐道:“不妨事, 我们哝哝可听话啦,不哭也不吵, 哪里还有这么乖的小孩子?”他刮了一下蔡定嫩生生的小鼻子。蔡定一只手抓着沈书的衣角, 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纪逐鸢, 就是不撒手。
沈书抬头看了一眼康里布达,侧头低声问高荣珪:“还没和好?”
“没有。”高荣珪郁闷道。
“你不说话还是他不说话?”
“我们都不说。”高荣珪道,“就这样吧,我累了。等进了隆平府,地皮踩热了我就去找我从前的弟兄们,看能不能找个事情做。”
“先不忙。”
高荣珪抬眼看沈书,从他的话里听出些许意味,问:“你有打算?”
“等我诈一诈李维昌再说。我在想,或许你可以先去暗门。”
“算了,你让我给那神棍提鞋?”
沈书:“……”
高荣珪:“一天天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死哪儿都不知道,你高哥惜命,不去。”
“有钱啊,我跟李维昌说好,让你经营几间铺子,你就是大掌柜了。”
高荣珪一脸的“你在逗我”,沈书表情却很认真,高荣珪被他说得糊涂了。
“你、舒原两个,容易被认出来。”沈书压低声音,“江州司马曾有诗论中隐之道。”
高荣珪一听就头大,悚然道:“不用念了,哥听你的。”
纪逐鸢放下筷子,起身去结账,从高荣珪身后经过,有意在他肩上拍了两下,意思是:你也有今天。
另一边舒原也吃完了,端坐着,与沈书的眼神一触,三人都默契地起身,到马车上去说话。
等到人走了一会,康里布达才放下筷子。
蔡瓒小手拍了拍康里布达,两条腿也不住地蹬。
康里布达忙低声哄他,继续喂他喝点面汤。
沈书的意思,让高荣珪和舒原到时候都去暗门的铺子里做掌柜。
“没位子也让他们腾两个位子出来,大掌柜做不了,二掌柜总能做,你们俩好好学学做生意。暗门上下足有万余人,多大阵仗?”
“你听谁说的?”高荣珪不大相信。
“门主说的。”沈书道,“就是穆玄苍带走一半,也还是十分可观,正因为分成了两半,他们会更需要人,尤其是能人。”
“管账、管库,做点买卖,我都可以。铸造局的账目、同公府的钱货来往都是过我的手,从前我做百户也过手不少钱粮。”舒原干劲很足,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原本以为回来恐怕要当过街老鼠了,还不知道会怎么弄。既然有一个安稳的去处,他便只等去铺子里。
高荣珪一脸吃了苍蝇的神色。
“李维昌罩着你,怕什么?你也不用太给他脸,你们俩都是我的人,太让着他他就不把我当回事,硬气一点。”沈书拍了拍高荣珪的肩膀,“而且可以去铺子里住,就不用天天看媳妇脸色了。”
车门外有脚步声。
三人停下说话。
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李维昌向车中一看,满头是汗,上来找水喝,他看了一眼高荣珪,又看一眼舒原,正不耐烦要让他们俩先下去。沈书索性就把这两个人要到暗门的店铺里去做掌柜的事提了。
李维昌眼睛一瞪。
沈书佯作看不懂,懵懂地挑了一下眉头,“出来之前,师父屡屡跟我提起,有什么事不必跟李兄客气,直言便是。我这两个哥哥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能文能武,经手点买卖,不成问题。但还是让铺子里的大掌柜多提点着,最好能把他们俩带会,也不白耽误他们的时间耗在铺子里。”
李维昌:“……”
“多谢了啊!”高荣珪一巴掌拍在李维昌的背上,险些令他喷出一口老血。高荣珪旋身下车去牵马,舒原客客气气地同李维昌问了句好,也下车去了。
“少爷,铺子上的买卖关系到兄弟们的口粮,您可不能瞎掺和啊!”李维昌叫苦不迭。
“舒原给铸造局做过账房。”
“那就到铺子里做账房。”李维昌没好气地说。
“他还做过百户和管军,你让他去做账房?”沈书眨了眨眼,“李兄是在占谁的便宜呐?”
李维昌急赤白脸半天,扯不过沈书,接连摆手:“再说再说,我这儿有另外一件事。”
“先把这事定了。”沈书拿了水囊,好整以暇地喝口水,眼角余光瞥李维昌。李维昌怕穆华林,光拿准这一个死穴,不怕吃不定。一边用着穆华林的人脉和威信,一边想怎么把他从朱元璋的阵营里赶出来。沈书心想:我可真是个白眼狼,这世道太难了。
李维昌嘴角下拉,神色不悦。
沈书从车帘向外看了一圈,连黄老九都站起来了,众人正朝马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