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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一(1 / 2)

“金条我让张隋拿回来了一些。”纪逐鸢这时说。

“嗯, 金达那收了太多好处,也说不过去,你想得很周全。”别的就算了, 隆平府的金条制式特殊,容易被辨认出来,只留下一些,让达识帖睦迩能够确认金达确实是收取了好处,但他不过是右丞的一条看门狗, 收得太多也不对劲。等达识帖睦迩看到从金达的住处翻出苗军送的钱物, 他自会消除疑虑。

唯有一个问题, 蒲远躬不能去见达识帖睦迩,得另外找个人去。达识帖睦迩认识沈书, 纪逐鸢扮成苗人射了一箭, 虽然只是背影,难保不会露馅。

沈书看了看刘青, 说:“你把张隋叫上来。”

“你们两个,谁愿意扮作蒲远躬,明日午时去与达识帖睦迩见面?”沈书给刘青递了杯茶,又取了个杯, 斟茶给张隋。

张隋难掩震惊,双手微微颤抖地接过那杯茶,支吾道:“我不成。”

刘青:“我也不成, 我一看就不像读书人。”

张隋点头,表示自己也是。

“蒲远躬是此行的令使,不是读书人也无妨, 谁说张士诚派的人就一定得是读书人呢?达识帖睦迩没见过蒲远躬, 也没见过你们俩, 只要你们自称是蒲远躬,他就会信。”沈书耐心地试图说服他俩当中谁先站出来。

良久,刘青先摇头:“我不行,这几日我常在城中行走,大人出入的地方,多有我露面,不怕一万,得小心万一。”

“我的三个弟兄,或者有人可以……”张隋为难地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刀疤。

他与刘青不同的是,每回行动张隋几乎都没有出面,只是隐在暗处,出面时屈指可数,现身的时间也不长。独独在飘香院挑个油让飘香院内院的女人看了一回,在外头是碰不上的。

“你担心这道疤引着达识帖睦迩怀疑?这好办得很,就说攻取平江时伤的就完事儿了。达识帖睦迩多半不会问,没有你们想的紧张,只是派自己人我放心,苏子蹇已死了,季孟不少人都见过,比刘青暴露的风险还大,我哥是因为他扮作苗人朝达识帖睦迩放箭,难保达识帖睦迩不会认出他的身形和背影,固然可以否认,但节外生枝的事还是免了。”

张隋问:“少主也去?”

“我不去。”沈书道,“你只要记下来要说的话,每一句我都会教给你,就看你有没有胆量了。你的弟兄们也一样得背,你是觉得他们记性比你好?”

张隋默默摇头。

“这一路有赖众位兄弟,但我与大家说不上熟悉,唯独跟你熟悉点。张隋,你可愿意帮我这个忙?”沈书还要说酬劳,打算事成给张隋一根金条。

张隋却朝沈书下跪,磕了个头,抬头抱拳,郑重其事地回答:“属下肝脑涂地。”

沈书颇感到意外。

张隋紧接着又说:“在下区区无名之辈,光棍一条,没什么好怕的。只有一个请求,要是属下坏了事,请大人像对苏大人那样,为在下收殓尸骨,在寺庙里烧成灰烬。”

“起来。”沈书抓住张隋的手,稍一用力,把张隋扶起来,对他认真地说,“只要照我说的去说,不会有事,从此刻起,你就不要想我是张隋,你要牢牢记住,我就是蒲远躬。”

沈书直同张隋交代到夤夜,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起床,将张隋叫到跟前,张隋显然一夜未睡。

“不要怕,达识帖睦迩不认识蒲远躬,你要知道,只要我告诉你的事情不出错,旁的你没有什么错可以犯。你是送钱给周仁,走他的路子进的太守府,没有考过科举,从前只要有活路,什么都肯给人做,原是农家出身,读书识字是帮人养马时想要向上爬才学的。”沈书问了张隋几个问题,点头道,“这不是没有问题嘛,就像同我说话时这样便好,对着达识帖睦迩,可以适度流露出忐忑和紧张,这可以满足达识帖睦迩的自大和威压。”

临了,沈书让纪逐鸢从包袱里翻出来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正给张隋系,纪逐鸢过来说:“我来。”

张隋换了新衣,银腰带束扣出习武之人劲瘦的腰,他看上去至少有三十岁,沈书拈住他的下巴,调整他的姿态,让他的下巴略略回收,抬手捏了一下张隋的后脖子,示意他略微驼背,打量他一番,满意地点头:“等见到达识帖睦迩,这样便很好。”

张隋会意。

“哥。”沈书叫了一声。

纪逐鸢一早起来便在收拾自己,此时已是粘好了胡子的“漆叔”。

沈书笑吟吟地向张隋说:“这是你的常随,唤作漆五的,出了这道门,你就叫他漆叔,使唤他的时候得注意要有使唤人的样子,千万不能惧怕自己的仆役。我哥也会配合你,刘青素日是跟着我,就算被人看到,他是下人,我与蒲远躬本就是一道的,他也跟着你去。待会我出去吃个早饭,便去找季孟,还有些话要问蒲远躬。”

“刘青不用去。”纪逐鸢道。

“一个令使,出门两个人都不带,说不过去。”纪逐鸢还有话说,沈书又道,“你们回来时我肯定已经在这坐着了,张隋那三个弟兄都在楼下,我给周仁办事,难不成周仁的手下还会来找我麻烦?其他那些马都骑不好,我一只手就能撂倒四个。能有什么事?你就放心吧。”

纪逐鸢勉强同意了,走前仍叮嘱沈书三四遍,不要同其他人多废话。

沈书连连说知道,扒在窗户上看他们已经出了馆舍,才去洗漱。出门后沈书随便拣着几样小食吃了,街上游荡着不少苗兵,小摊贩看到他们的腰刀,便把准备好的一封钱交给苗兵,有时给得少了,苗兵随便抓过一个人就用刀把儿把人击倒在地,一口浓痰唾在脸上。摊贩习以为常,通常不会反抗,只要苗兵一走远,周围人都会上来把他搀扶起来,有的拿帕子给摊贩擦脸,有的去打水,有的问话,摊贩肿起个脸,把手洗了,照样给客人端面片上桌。

一切有条不紊地在安静中发生,只要听到街巷中人说话的声音霎时低下去,十有八九是有苗兵一路勒索钱财过来。

沈书一个人也没带,凭借记忆信步走到季孟暂居的民宅。

季孟开门时手里还提着一根木棍。

沈书:“……”

季孟抱歉地说:“昨天刘青兄弟走后,有人来抢钱。”季孟连忙把木棍往墙角底下一扔,侧身让沈书进来,关了门。

“蒲远躬呢?”沈书问。

“房里。”季孟一只眼睛挂着乌青,不太能睁开,问沈书用不用喝水。

“才吃饱过来的。”沈书不大放心,进屋看了一眼蒲远躬手脚都被绑着,嘴巴里堵了布团,睡得直打呼噜,朝床的外侧蜷着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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